庄严削苹果的手停下,看着躺在床上气色不好却依旧顽固独裁的父亲,忍不住道:“你不服你起来赶我走啊!”
庄振国想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只要一动,浑身都有种疼痛的感觉。
庄严摁住了他,说:“爸,我这次回来,不是跟你怄气,是想咱们父子坐下来好好谈谈,行不?”
庄振国喘着粗气,不得不重新躺下。
庄严站起来,为父亲整理了一下被子。
他看到,庄振国的腿和腹部,都已经水肿了。
病情,似乎很严重。
“爸,你不该瞒着我。”他说。
庄振国气喘吁吁,灰败的脸上依旧残存着军人的傲气,说:“你没资格来指挥我,我是你爸!”
庄严苦笑了一下。
父亲还是这样。
这就是两父子一直以来无法调和的原因。
庄振国永远站在父亲的位置上,用传统的观念去命令自己。
“爸,我不是以一个儿子的身份和你谈,而是以一个士兵的身份和你说说话,成吗?”
庄振国忽然浑身一颤,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彩。
终于,他点点头:“行,咱们谈谈。”
庄严回过头,从背囊里拿出那枚代表着荣誉的尖子奖章,将它放在庄振国的手里。
“我没让你丢脸。”
庄振国看到那枚奖章,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拿起那个奖章盒子。
盒子是布面,有花纹,上面印着军徽。
打开,里面是一枚金灿灿的军事训练尖子荣誉奖章。
庄振国用手仔细抚摸着奖章,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的三等功章呢!?”
庄严愣了一下。
“你还记得这个?”
庄振国说:“家里收到喜报了,我当然记得。”
庄严只好又从背囊里取出那枚三等功章,把红色的盒子拿在手里,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
“为什么不先拿三等功章给我看?”庄振国仔细端详了一下两枚军功章,抬起头看着庄严:“三等功比尖子金牌难拿。”
庄严犹豫了片刻,说:“三等功,我拿得心里有愧。”
庄振国眉头一皱,问:“为什么?”
庄严想起了老迷糊。
一直以来,庄严都避免想起这些,不过此刻父亲既然问了,他就必须说。
这是自己说的,现在不是父子之间的对话,而是一名新兵和老兵之间的对话。
“这是抗洪拿的,我的战友牺牲了……可是,我却立功了……”
庄振国“噢”地长长叹了一声,脸上似乎多了一丝悲伤,接着,人看起来好像打了一支强心针似的,精神了不少。
“你长大了……”他说,“你知道我有多少军功章吗?”
他突然问了这个从来没有提及过的问题。
庄严摇摇头。
一直以来,父亲的军功章他知道有,也一直知道藏在父母房间最大那个衣柜最底层,带锁的那个抽屉里。
不过,他从未见过父亲庄振国将这些军功章拿出来,只有一次,庄严偷了父母的钥匙打开过那个抽屉。
但是,还没来得及看完那些军功章,就被庄不平告了秘状,被父亲用皮带抽了个半死。
“有多少枚?”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