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数以亿万立方的水从那里喷涌而出的时候,水流会形成极大的吸力,周围会产生无数暗涌和漩涡。
即便装满了沙土的驳船重达百吨,在强大的水流面前仍旧是一片枯叶。
靠近了决口,船开始失控。
船老大死死抓住舵盘,加大油门和水流抗争,红黑的脸上憋出了一头的汗。
“小心了!”他大吼着,将船在水面上横过来。
李文走到船边,低头看着江面的水流,指挥着船只摆位。
“向右——”
“靠左点——”
“好!就这样保持着,让水流带我们过去!”
一个浪头扑上船,将李文直接推倒在甲板上。
警卫连的兵扑过去,死死抱住李文,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危险!回驾驶舱去!”
“不!我要在这里,位置很重要,不然这艘船就白瞎了!”
知识分子李文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此刻,他比起那些军人毫不逊色。
驳船越来越靠近决口。
“撤!”船老大大喊:“你们先离开!”
李文摇头:“还差一点点……”
船老大喊道:“不用了,我可以控制!”
警卫战士不由分说,架起李文就跑,到了船尾,将他扔上了冲锋舟,然后操舟离开。
几个负责凿沉驳船的战士和船老大一起,将舱底凿穿,然后撤退到另一艘冲锋舟上。
蔡文明感觉自己的嘴唇有些发干。
站在大堤上,他的目光寸步不离两艘用钢索连在一起的驳船。
等看到所有的战士和船老大乘着冲锋舟撤离,他才重重舒了口气。
两艘民用驳船很快被决口处的漩涡吸住,慢慢朝着决口处推去。
很快,装满沙土的百吨驳船慢慢沉下,被吸进了决口。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大家都在等着最后的效果出现。
“挡住了!”
站在决口一侧的周湖平高声叫了起来。
蔡文明吐出一口别在胸膛中很久的淤气,浑身变得无比轻松。
“下笼子!填住决口!”
工兵营的挖掘机怒吼着,喷出黑烟。
一个个重达十吨、装满了石料和沙袋的大铁笼被推进水中。
所有的抢险队员又动了起来,疯狂奔跑着,朝决口处扔沙袋。
受到驳船的阻挡,决口的水流瞬间降低下来。
很快,新的大堤又从水中露了出来。
大堤上,欢呼雷动。
整个决口抢险行动足足持续了80个小时才算结束。
在这80个小时里,每一秒钟都有令人感动的落泪的事情在发生着。
大堤下的抢险队里,无论是地方的老百姓还是像庄严一样的士兵,没有一个人不在拼命。
附近村子自发组织来参加抢险队的二十多个妇女,铁锹不够就用手挖,用手装沙袋,手磨破了,指甲磨掉了,石子、沙子磨破了手掌上的皮肤,沾满了鲜血。
一位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儿子在外打工,自己带着三个儿媳五个孙子参加抢险战斗,别人看他岁数太大,怕他有危险,他却说我这条老命早就在战场上死过几回了,我不怕!
还有个穿插英雄营的战士,一个人扛了两个沙袋,结果在泥泞的大堤上摔倒,满头满脸都是泥浆,没等人来扶,自己马上爬了起来,将沙袋往肩膀上一撘,嘴里吼着:“冲啊!”人又开始朝着大堤方向冲锋……
侦察连长张大炮,别看平日里牛逼哄哄的嘴炮满天飞,关键时刻绑个背包带第一个跳进水里找合适的打桩点。突然一个浪头卷来,张大炮没见浮出水面。
侦察连的兵慌了。班长李二虎赶紧带人拽着背包带将张大炮从水里拉了上来。
张大炮躺在大堤上,脸色苍白不见喘气,把整个侦察连的兵吓得够呛,一个个冲上去抱着自己的连长一顿猛摇。
“连长你可不能死啊!你上有老母,又尚未娶妻,大姑娘的手都没摸过就这么死了多不值啊!”
张大炮忽然活了过来,吐了几口江水,一骨碌爬起来,冲着一帮悲戚戚的小兵吼道:“他娘的,你们像什么侦察兵!怕什么!?刚才我见了阎王爷,他说他的本子上还没我的名字,让我滚回来抗洪呢!”
教导大队的敢死队,全是教练班长和区队长,还有就是第二年的精英老兵。几十人,几十把锤子,哪里塌陷就拴着背包带跳下水打铁桩子。
就连那些医护人员,也几夜没合眼。80小时里有一半时间骄阳似火,为了给战士增加体内的盐分,她们将矿泉水里下了盐,拿着矿泉水满大堤追着那些士兵们跑,见一个就扯住一个,往嘴里喂几口水……
教导员老汪,是整个大队里体能最差的一个。抗着一面红旗在水里站在战士的身边鼓劲,从夜里一直站到天亮,接过眼前一黑,人栽进水里,拖上来的时候身子都僵了,好一会才抢救过来……
蔡副师长站在临时指挥所外,看着这一切,感慨地说:“咱们的军队后继有人了!后继有人了!”
这个参过战的老兵,说完这番话,别过脸去,手在眼角上刷了几个来回都没敢回过头来让人看到自己的脸。
如果你是一个旁观者,当你站在98抢险的大堤上,你的心灵会被彻底洗礼一次。
当你从大堤上下来,你会觉得这个世界太多珍贵的东西值得去保护,值得去宣扬,值得一辈子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