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柳便也跟着耸耸肩道,“去年挑中的,除了指婚给宗室子弟的,身份最尊贵的自然就数恩贵人和三阿哥福晋这二位了。恩贵人出自乌雅氏,是雍正爷生母孝恭仁皇后的族亲;三阿哥福晋就更不用说了,是钮祜禄氏弘毅公家人……这两家的家世自都是顶尖儿的。”
“因为有这么二位格格参加引见,奴才估摸着,其余家的格格呀,也都得私下里掂量掂量自己的家世。若是跟这二位比,没什么优势的,索性就暂且不来了,宁愿再等三年去也说不定!”
两人正说的热闹,门外忽然有个响动。便连富察氏都吓了一跳,赶忙瞪了两个使女一眼,责怪她们只顾着说话了,竟没叫人留神着门外头。
实则荷香和雪柳也有些委屈。毕竟这会子自家主子的地位算是倒了,谁这时候没事儿还到这门口来呀?一来是人眼高低已经改换了,二来这个家里谁不知道侧福晋如今脾气正不好呢,还来触这个霉头来?
荷香赶紧亲自出去撩了棉门帘子便出去查看,出去一眼看见来人,便赶忙行礼,扬起了声,向内传报,“……原来是孙格格。”
孙氏怯生生地站在门廊下,也冲荷香回了半个礼,“姑娘千万别多礼。我来给侧福晋请安,不知这会子来得是否合适。”
富察氏在里头听见,也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吩咐叫了孙氏进来。
“……如今圆明园里正热热闹闹儿地替阿哥爷选新福晋呢。咱们这个家里,挨着个儿地都想着怎么讨好未来的福晋,亏你还来登我的门儿,给我请安。”
孙氏含羞带怯地垂下头去,“福晋是福晋,侧福晋是侧福晋,小妾要给福晋请安,也一样要给侧福晋请安。便是福晋来日进门儿了,小妾心下这规矩却还是不会乱的。”
富察氏在这样的人情冷暖里,终于寻得了一丝安慰,“……难为你有心。”
富察氏将自己寻常喝的茶,叫荷香去沏了一壶来,赏给孙氏喝。
顺着之前的话茬儿,富察氏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依着你瞧,这回进内挑选的,都会是些什么人家儿的格格?”
孙氏想了想,却垂下头去不说话。
富察氏反倒留了神,盯了她一眼便笑,“瞧你,既来请安,好歹也说说话吧。”
孙氏小心道,“小妾怕说错了话。”
富察氏叹口气,“你说你的,谁还与你计较不成?”
孙氏遂轻声道,“……小妾倒觉着,这些位三品以上大员家的格格,去年本足岁了却没来挑选,怕是她们的父兄别有安排。”
“嗯?”富察氏一怔,不由得坐直了,正眼盯一眼孙氏,“你这话儿,又是怎么说的?”
孙氏进门晚,年纪又小,谁都知道这是皇上着急二阿哥子嗣的事儿了,才又指进来的。可惜她刚进门儿没多久,还没等阿哥爷多看一眼呢,倒是人家星楼竟有了喜了,倒显得这个孙氏多余了。
对于这样一个官女子,一没阅历,二没恩宠,三也没什么根基的,往常富察氏也都懒得多看一眼的。倒是今儿这句话说的,颇有些特别了去。
孙氏面颊上紧张地红了红,“小妾年纪虽小,可是毕竟进宫来伺候阿哥爷和福晋也有些日子了,故此对于宫中的情势倒也略有耳闻。小妾想着,此时二阿哥与三阿哥都已经成人,各自成家,两位皇子之间的情形,颇有些波诡云谲了去。”
“故此,眼下朝中各世家,乃至各位大臣们,明里暗里地已经要选好自己该站队的阵营去了。去年的秀女挑选,内里最重要的,自然是要给三阿哥挑选福晋,那但凡原本是支持二阿哥的,想要与二阿哥一条心的,自然不希望自家的格格反倒成了三阿哥的福晋去吧,您说呢?”
孙氏的话,令富察氏微微一惊,叫她不由得又定睛看了孙氏好几眼去。
孙氏这见地,是连她都没想到的,就更别说荷香和雪柳那两个使女了。
“……而反过来说,能拖到今年的,且去年原本已经足岁了的,便必定都是跟二阿哥一条心的。故此二阿哥若赶在这个时候儿重挑一个福晋,那便都是从自己人里挑了,反倒能叫他寻了个称心如意的去?”
富察氏是在推测,可是这话说完了,也叫她自己心里十分不得劲儿。
孙氏如何能不明白呢,这便含笑垂首道,“称心不称心、如意不如意的,小妾瞧着这说的倒未必全然是阿哥爷个人的情意,更多的还是为了阿哥爷的大业去。想必今年能挑为二阿哥福晋的人家儿,便也必得是能帮衬得上阿哥爷的才行。”
富察氏不由得轻轻一哂,“连我们沙济富察氏,都已经入不得阿哥爷的眼去了,叫他还得另外去挑……可惜去年乌雅氏、钮祜禄氏两家儿的格格都已经挑选过了,那今年还有哪个足以与皇子匹配的人家儿能被选中?”
孙氏也是缓缓挑唇,“让咱们拭目以待就是。”
圆明园里,廿廿陪着皇上给绵宁选看秀女。
今年这回挑选,因就是为绵宁挑福晋,不涉及皇上的后宫,更与指婚宗亲没多少相干,故此绵宁今年倒是格外积极。
廿廿原本是玩笑一句,“……今年既然不用避嫌,倒不如叫二阿哥自己也来瞧瞧,若能选一个可心的,才更好。”
若是从前,绵宁必定惭愧不安地跪倒辞谢。而今年,绵宁竟然只是跪倒谢恩,竟然接受了。
皇上和廿廿虽说约略意外,不过倒也都体谅下来。毕竟,二阿哥已是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了,他在这事儿上有些自己的选择,也是人之常情。
故此在挑选之时,绵宁就立在皇帝身后不远处,也能远远瞧见秀女们去。
按着旗份,镶黄旗满洲最在前,而名家世族的格格更是在前面叫起儿里。若是见着好的,廿廿都含笑转头悄然问绵宁一声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