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贵人亲自往外来,芸贵人没等来那传话的太监,却等来了如贵人,她一愣,便也赶紧甜甜而笑,上前行礼,“请如姐姐的安。”
如贵人虽然也只是贵人,如今也并不得宠,但是如贵人有一个身份却是芸贵人不能不重视的——如贵人毕竟是皇后娘娘一家子的姐妹啊!
如贵人含笑拉住芸贵人的手,两人行了个拉手的平礼,“芸妹妹倒是稀客,快快请进吧。”
两人进内坐下,如贵人亲自招呼芸贵人喝茶。
芸贵人好奇地张望打量,被钟粹宫中随处可见的苏式彩画所吸引,情不自禁说,“这宫里可真好看。”
如贵人笑笑,“那倒不奇怪,因这钟粹宫啊原本曾是皇后娘娘入主中宫之前住过的,当年修葺整饬的时候儿,每一个方寸全都是费过心思的。”
“怨不得!”芸贵人立时做肃然起敬状。
不过她旋即望住如贵人,甜甜而笑,“听闻如姐姐乃是皇后娘娘本家姐妹,故此如姐姐能住进这钟粹宫来,想必自然是皇后娘娘的心意。”
如贵人便笑了,“我哪里敢当呢?实则我只是跟随吉嫔娘娘居住,这钟粹宫啊,实则在皇后娘娘之后,第一位住进来的是吉嫔娘娘才对。”
芸贵人扬了扬眉,心下却也是窃喜的。
原来吉嫔娘娘与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这样好,那她来找吉嫔娘娘,当真是来对了。
她便不着急了,就耐心地坐下来等。她来一趟不容易,可不想就这么没见着吉嫔的面儿便回去了。
尽管吉嫔现在不在钟粹宫中,可是如贵人这不是陪着她呢么。如贵人又是这样的身份,故此能与如贵人多搭几句话,多亲多近些,对她总归都不是坏事。
“……小妹可真羡慕如姐姐,能住在这雅致的钟粹宫里。”
如贵人便也含笑缓缓道,“我啊倒羡慕芸妹妹你住的永寿宫呢。”
“哦?”芸贵人挑眸望住如贵人的眼睛去。
如贵人半垂眼帘,笑意融在茶里,“……这后宫里,谁不羡慕芸妹妹你能住在永寿宫里呢?”
芸贵人这才笑了,“说来这也自然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恩典,还有吉嫔娘娘的照拂,要不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住在哪儿啊。”
如贵人依旧眼帘半垂,“……只是这些日子却听说,姐妹们都改了羡慕承乾宫了。”
芸贵人心下“咯噔”一声,脸上的笑意便已撑不住了。
如贵人这才缓缓抬眸,望住芸贵人去,“原本听着芸妹妹你的名号是个‘芸’字,倒叫人想到弱柳扶风、袅娜柔质,不想实则芸妹妹却是个身子根基极好的,反倒是李贵人弱不禁风了。”
芸贵人越发说不出话来,半晌便咬着嘴唇轻哂一声,“我啊,一向都是要强的性子罢了。便如这一路走来,我的腿脚都已经酸得不似我自己的了,可我却半声都不肯吭的。”
如贵人便叹一声,“妹妹这刚强的性子,我倒是喜欢的。只是啊,这样的刚强放在皇上的眼里,便也难让他生出‘我见犹怜’的心思来了不是?”
芸贵人便忍不住冷笑出声,“对啊,爱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不是?!”
因吉嫔迟迟不归,芸贵人心下积累的苦闷又有些沉重了,这便当着如贵人,终究还是一点子一点子地都吐了个大概出来。
两杯茶、一番言谈之后,如贵人心下也已经对芸贵人的性子摸了个大概齐去。
芸贵人终是没能等回吉嫔来,心下有些不稳当,便还是起身告辞。
如贵人亲自送到钟粹门口,远远望着那大步流星而去的背影,缓缓地勾起了唇角来。
星溪在旁轻声道,“奴才瞧着,这芸贵人倒不是个忒有心眼儿的。”
如贵人无声而笑,“……咱们兴许未必了解这新进宫的芸贵人,可是咱们好歹该了解吉嫔娘娘的性子。这后宫里的人啊,能比吉嫔娘娘心眼儿还多的人,当真屈指可数。”
“吉嫔娘娘既安排芸贵人住永寿宫,而安排那李贵人远远地住在承乾宫来,那这芸贵人和李贵人的性子,咱们心下就早该明白了。”
若那芸贵人是个心思深沉的,吉嫔如何能将她给放在永寿宫去?
从这些日子来李贵人的病,再到今日所见芸贵人的言谈,果然印证了如贵人心下的猜想去。
星溪点点头,“主子瞧着,这芸贵人和李贵人,会不会斗起来?”
如贵人轻轻哂了一声,“芸贵人倒也是个粗中有细的,虽说心下不甘,不过知道自己毕竟刚进宫,还没个倚仗,这便还不想跟李贵人掰了去。”
如贵人说着转身朝内走,“……不过,从明儿起,她怕要按捺不住了。”
星溪想了想,悄然打量如贵人的神色,“主子是希望……她们两个斗起来?”
廊檐幽幽,如贵人的眉眼全都罩在幽影里,“后宫里的争斗,又岂是咱们希望没有就能当真没有的?只要进了这后宫啊,只要想要熬个出头之日的,那便必定得是自己拼争出来的。等,是等不来的。”
又近端午,每一年里固定除五毒的日子。
华妃因多年前的旧事使然,每年到了这个时节,便总有些心神不宁的。
这个时节宫中各处又都按着时令张挂起了五毒屏风来,她窗外的那一挂,挡了日头,又被风吹拂着,便瞧着那屏风上的毒虫全都张牙舞爪起来!
华妃本就心慌,再加上血虚头晕,冷不丁抬头看见那些毒虫活动起来的影子,便惊得一声大叫,“……毒,有毒啊!”
星镞闻声赶忙冲进来,扶住华妃,“主子,毒?毒在哪儿呢?”
华妃干枯的手指着窗外,“那,那……快灭了那毒虫去!”
星镞顺着看过去,这才松了口气,轻声哄着道,“主子,您看岔了。那不是真的虫,那是五毒屏风上的纹样儿罢了。”
饶是有星镞这样安慰,华妃却还是惊恐地瞪着窗外。
那些虫还在她眼前动,疯狂地动,仿佛随时都会冲进来啃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