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主子要现身而出,月桂等人都捏了把汗。
廿廿含笑向他们点点头,然后便带着月桂一个人,缓步走出了屏风来。
见廿廿走出来,淳嫔父女两个还好,华妃面上终于隐隐现出了些忌惮之色。
皇帝都亲自站起身来,向廿廿伸手,“你来了。”
廿廿搭住皇上的手,走上地坪,站在皇帝的御书案旁。
一旁九思有眼力见儿,赶紧搬过一张椅子来。帝后二人一同坐在地坪上,俯视着地上跪着的三人。
唯有到这样的一刻,这后宫里的等级才显得分明,且甚至有些残酷——那地坪之上,几乎与天子并肩而坐的位置上,唯有中宫坐得。管你是什么妃位、嫔位,却也都要在中宫的面前,如此地匍匐在地。
这样的情形对于淳嫔来说,自然没什么,可是对于跟廿廿斗了快一辈子的华妃来说,便有些凛冽刺骨了。
华妃歪了头,不驯地抬眸望向廿廿,仿佛一副“我看你又能拿我如何”的模样。
廿廿含笑迎着她的目光,眼底没有面对仇人的憎恨,反倒一片慈祥光辉。
她是中宫啊,是天下之母,那眼前这两位便也都包括在内的。
皇帝轻轻握廿廿的手,“你别急,朕必定问个水落石出。不管是谁,只要胆敢加害于你,朕都绝不饶过。”
廿廿却笑了,抬眸迎住皇帝的眼眸,“不瞒皇上,妾身这会子来,却不是以‘苦主’的身份来的,那便自然不是来求皇上严惩恶人,还妾身公道来的。”
“正与此相反,妾身倒是为华妃和淳嫔父女求情来的。”
“什么?”皇帝都一愣,那下头跪着的华妃和淳嫔就更都是呆住。
如何能想到呢?
廿廿含笑点头,“皇上没听错,妾身是来求情的。”
“因为妾身的那场病,好悬耽搁了四公主成婚的大事,难怪皇上震怒。妾身为大清中宫,若谁都敢加害,那我大清国格何在?”
别说敢加害中宫了,便是前几日廿廿随皇上赴玉泉山静明园驻跸之时,因皇后队伍之中竟缺少了内务府大臣一员带领豹尾枪扈从,皇上因此都大发雷霆,下旨从今往后,皇后行营之中必须得有此等仪仗,并且著为令,永远不改了。
豹尾枪,长一丈一尺七寸,刃长一尺五寸,冒以木,黄油绘行龙,銎镂垂云文,下缀朱釐,垂环悬豹尾,长三尺三寸,柄长九尺五寸,制如戟。这原本是天子的大驾卤簿中的仪仗,天子专有。
皇上为廿廿这会子定豹尾枪为令,那就是说原本曾经皇后的仪仗里没有定例非要用豹尾枪,毕竟这是天子的专有仪仗。
可是因帝后情深,从前廿廿出入,皇帝都特别派内务府大臣一员带领豹尾枪扈从。这实则从前都是约略有些超乎规制的,原未明确著为定例,而从今年起,这便反倒明文规定、正大光明地成为帝后二人共享的仪仗了。
皇上对廿廿的仪仗尊仪都尚且如此在乎,就更何况是廿廿的生命安危了。
廿廿说到此处,心内燠暖,转眸去望着皇上,眼中含笑。
皇帝也感受到了,伸手过来,两人的手在御书案下交握在一处。
“可是,妾身却还是要向皇上澄清——妾身并未‘遇害’呀。便是有人想要加害于妾身,可是妾身也不过只是偶然风寒一场,并未如那人的意去。”
“便如刑律,犯罪者必定先犯下了罪行去才可定罪,那妾身此时这么好端端地坐在皇上身边儿呢,那倒是不好再定谁的罪了不是?”
皇帝有些语塞,一双眼探寻地凝视廿廿的眼睛。
廿廿含笑点头,“皇上是一代仁君,当年使雷霆手段惩治和珅,却并不肯为了和珅而牵连同党去……那妾身这一件小事,便更不值当在后宫里闹得人心惶惶。”
廿廿说着挑眸望向门槛内外跪着的三个人去,“本宫不管你们曾经想做什么,或者已经做过什么,可是本宫既然此时无恙,那本宫便也还愿意既往不咎。”
廿廿顿了顿,唇角轻勾,“……只要你们从此改了,以后不再犯了,那就好。”
连皇上都颇为沉吟,“皇后……”
廿廿笃定点头,站起身来,向皇帝行礼,“妾身请求皇上恩准,法外开恩。”
月桐和五魁两个在屏风后头已经呆成了一对儿木鸡。
皇帝看着廿廿,终是叹口气,“皇后都已经如此为你们求情……朕不是要饶过你们,朕不过是顾着皇后的心情罢了。”
皇帝说着抬手摆了摆,有些烦恼又不屑地道,“你们,都跪安吧。回去洗心革面,别再叫朕捉住你们的罪行,否则朕绝不再饶!”
华妃和淳嫔两个都赶紧行礼告退。
可是两个人的神情自然是不同的。淳嫔已然是感恩戴德,时泰就更是恨不能将头磕碎在了地上……而华妃,一脸的不情不愿。
几个人告退出去了,月桐才回过神来,赶紧一把攥住四喜的手肘,“主子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呀?这么好容易得来的机会,怎么不置华妃于死地?”
月桂也朝四喜静静望过来。
四喜却登时跟点着了捻儿的大炮仗似的,蹭地就蹦起来,使劲一甩手臂,“唉,这是在御前呢,你拉拉扯扯的这是成何体统?”
月桐有点儿傻,“……我关心主子啊,我就问问不行么?”
四喜不搭理月桐。
月桐只得扭身回来问月桂,“姐姐,您说呢,主子这是干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