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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8、
皇帝打开奏折匣子,拿出折子,翻开细看,眸子便倏然眯紧。
“传明安!”
皇帝的厉声在养心殿内回荡,外头曹进喜听见了,急忙“嗻”了一声,这便赶紧去传。
禧恩功成告退,走出养心殿时,唇角轻轻勾起。
正巧月桂回储秀宫拿东西,回来正碰上。
因是养心殿的地界儿,月桂原本想躲开,倒是禧恩一抬眸就瞧见了月桂,忙站下,两手在身旁垂下,恭恭敬敬给月桂问安。
倒将月桂都给吓了一跳,赶紧回礼,“禧二爷是皇家宗亲,奴才哪儿敢。”
禧恩含笑点头,“还劳烦您代我请皇后主子的大安。”
月桂便也点头,“您放心,我这回去就转达。”
等了这许久,明安终于得着了皇上召见面对,心下这个雀跃!
他就知道,便是旁的事儿皇上不肯见他,连永定河坝工的事儿都不能例外,但是这事儿毕竟涉及皇后之父,皇上还是不能漠然不理,这便终究召见他了!
他一路从景运门而来,路上使劲儿憋着乐。到养心门外的时候还忍不住掐自己的腿,暗暗提醒自己,“再怎么高兴,也得憋着,别在皇上面前露出笑模样儿来才是!终究,十好几条人命呢……”
明安进内在拜垫上双膝跪倒,请皇上大安。
还没等他抬头说话,冷不丁头上一阵冷风,竟是皇上将他的折子照着他头里给掷过来了!他吓得赶忙缩脖儿躲闪,所幸皇上手上有准头,那折子就摔在他面前地砖上。
“拥挤踩踏致死男妇十余人,你怎只认得马甲常洪一人?其余那十数人都是何身份,这折子里怎一个字都没有提及?!”
明安之前的那些心理防备算是都没用上,皇上这一下子就将他心里那点子窃喜都给打回去了。他心紧张地开始收缩,额角也隐隐渗出了冷汗来。
皇上问到点子上了:他因急着写折子,想要在恭阿拉反应之前,先让皇上定了罪,故此哪儿还顾得上具体查清那死的十多个人都是谁啊。
那马甲因都是当兵的,门上的官兵倒认识,故此他也只将马甲常洪一人名字写上,也算“撑门面”了。
可是他自然不能当着皇上的面儿说实情,这便想了想,缓缓道,“奴才是觉着马甲乃是为国当差,理应先明确了身份。至于其余十数人么,不过是城外灾民……”
古往今来大灾之年,哪朝哪代没有因为抢米而死的灾民啊?这十几个人是自己为了抢米而不顾一切,不听号令的,死了又能怪谁呢?
皇帝猛然一拍炕桌,“大胆明安!在你眼里,灾民的性命便不是性命?!难道那十数人的性命,都比不上常洪一人的贵重?”
明安吓得一哆嗦,赶忙碰头谢罪,“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奴才是说,这些灾民多是流离失所的,一时也不便细查他们的身份,唯有马甲常洪身份明白,故此奴才在奏折中才只提及常洪一人……其余人等,奴才已经派左翼尉岐山去查了,最迟明日,不,就今晚就能查明了!”
皇帝咬牙盯着明安,“你身为步军统领衙门提督,此事尚未查出眉目来,就这样急着贸然上奏!你这急的是什么?你是急着想让朕因此事要紧而不得不召见你,是不是?好,明安,你此时果然如愿了!”
“可是你到朕面前来当面奏对,你能给朕奏明什么?来来来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叫朕也知道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安转了转脖子,“回皇上的话,此事,此事就是因为朝阳门内放米,灾民不顾一切涌进城门抢米,至黄昏该关闭城门之时依旧不肯按时出城,只希冀能更多抢些米去。”
“可是朝阳门历来都有米车进出,那些灾民与米车抢道,本是灾民不守规矩;再者朝阳门上官兵竟没看得住他们,才会如此……”
“你住口!”皇帝缓缓攥紧了拳头,“既事体尚未查清,这奏折朕便掷还予你,回去详查再具奏!”
明安只得灰头土脸地告退而去。
皇帝深吸口气,压住火气,吩咐叫将此事交予刑部同议。
皇帝傍晚回到后殿,尚且怒气未消。
廿廿亲自到门口迎着,见皇上走进来,便双手伸过去握住皇上的手去,“皇上今儿是生了谁的气呀?老远走过来,我都瞧见皇上这身边儿周围的一圈儿都是氤氤氲氲的气儿。”
“或者是我瞧错了,皇上不是动气了,皇上身边这一圈儿气儿,其实就是天子之气,该是紫色儿的吧?”
皇帝无奈地掐了廿廿鼻尖儿一把,“……我是被气着了,就是被那个明安给气着了!”
廿廿微微扬眉,随即便也缓缓垂首而笑,“哟,那倒不新鲜了。皇上好像每个月都得有这么一两回。这明安也不知道何德何能,竟有这么大的造化,每个月都能叫皇上专为他一个人儿气着好几回。”
皇帝听了也是咬牙,“可不是!”
廿廿亲自伺候皇上换下大衣裳来,皇帝平伸双手,兀自恨意未消,“他当真是造化大,要不然凭他一个过继子,凭什么承继了丰升额的爵位去!”
廿廿轻叹一声,“自是丰升额常年身在兵营里,故此竟留下子嗣来……”
将大衣裳放好,“还有,布彦达赉也是溘逝得突然,终究是早了些儿。布彦达赉虽有子敬敏,可惜如今年纪尚幼,不能承继布彦达赉的差事。”
“皇上不是看得起明安本人,皇上是顾念着丰升额与布彦达赉两人的功绩。还有,就是我母家祖上的功勋了……”
皇帝深深叹口气,却是伸手过来握住廿廿的,“……还有你啊。他好歹是果毅公,是你母家的大宗公爷。”
廿廿将皇上双手放下,顺势钻入皇上怀中,伸手也将皇上腰际搂紧,“我不都跟皇上说了么,我跟他不过是远房的亲戚,皇上不必为了我而宽宥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