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妃等人为这选秀之事绞尽脑汁,看似并不大受此事波及的阿哥所里,舒舒却也在为此事烦恼。
她的烦恼自然也不无道理,毕竟二阿哥如今还并无一子一女。虽说这一定程度上是赶上了两个孝期,可是——终究不仅是皇上,便是整个天下,都在等着二阿哥赶紧有子嗣诞生下来呢。
而自古以来的传统,无论是皇子,还是普通人家,既然妻室无所出,那父母就要做主给再寻妾室。
倘若皇上、皇后在今届秀女里又为二阿哥指进女子来,她这个当嫡福晋的也不敢说什么。
好在她阿玛布彦达赉此时还担着户部尚书的差事,所有秀女的路费都由户部赏给,故此户部有今届所有待选秀女的名单。她从旁悄悄儿问过有没有家世好,样貌才学又出挑的。
虽是正月里,皇上却也早早起驾谒陵去了。因今年这是高宗皇帝下葬之后第一年的谒陵,故此廿廿也随皇帝同去。
皇上和皇后都不在京里,倒叫内廷居住的嫔妃和福晋们松快了些儿。
舒舒这日进内给嫔妃们请安,先去諴妃宫,接下来自然就到莹妃宫来了。
两人心下因都揣着选秀的这事儿,况舒舒的阿玛布彦达赉既是户部尚书,又是总管内务府大臣,消息怎么都比莹妃自己这儿得着的灵通,故此莹妃到将话主动拉到这个方向上来。
“……宫人都传说,当年皇上要为二阿哥选婚那年啊,一向自律严谨的二阿哥竟也破天荒跑到神武门边儿守着,问‘钮祜禄家的格格来了没有’。”
莹妃故意抬眼望着舒舒笑,“那说的就是你吧?紧跟着皇上就选中了你,成为了二阿哥的嫡福晋啊。”
“瞧瞧,如今皇后是你们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你也是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就连十七王爷的嫡福晋还是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咱们皇上自己,连同至亲的弟弟、儿子,选的可都是你们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格格呢。”
舒舒倒是微微红了红脸颊,心下缓生涟漪。
这话这般听来,总如同是一段佳话——不然她原本是比二阿哥年长一岁的,不算十分的年岁相当。自还有更合适的,可以被挑选为二阿哥的嫡福晋。
比方说她家里现成儿的这位侧福晋,那也是沙济富察氏,这母家门第也够匹配二阿哥为嫡福晋了,可是却只被封为了二阿哥的侧福晋。
便从这事儿上就能看出皇上心里对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自比沙济富察氏的更为看重。
只是……这样的佳话,叫外人听听就也罢了,她自己心里却是苦涩的。
这世上的佳话,从来都是听起来更美好,至于真实当事之人呢,不过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莹妃瞧着舒舒面上的阴晴不定,内心也是轻轻哂笑的。
她就喜欢这二阿哥嫡福晋这副模样儿——终究还是个孩子,在这宫里的日子还短,端的是什么都掩饰不住,总能叫她给看穿了。
这样儿的,才好叫她拿捏啊。她扶着这样的走上高位,她才能稳稳位居幕后,将这样的给捏在手心儿里。
凭她的母家门第,凭她没有生子的经历,凭她如今的年岁……她知道,她不能再指望她自己了;甚至,她都不能再指望皇上了。
所以她要指望二阿哥,指望这二阿哥的福晋。将来便有朝一日,即便她只能停留在这妃位上,却仍能凭着拿捏住二阿哥夫妻两个,而成为这个后宫,乃至整个宫廷,真正的主子!
这些年,她知道自己的位分一步一步来得有多不容易。当年为了得个阿哥爷侧福晋的名号,她不得不一切都听从孝淑皇后的;后来,为了这个妃位,她又被当今这位小皇后拿捏了多久!
她越发明白,位分之事她再不能指望任何人,她唯有依靠她自己!
从今往后,她想要的,她会自己去争取来,不再寄望于旁人的施舍。
她缓缓道,“……二阿哥既然这么喜欢你们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格格,那你说,今届挑选,皇上和皇后会不会再挑一个你们家的女孩儿,赐给二阿哥?”
“又或者说,二阿哥自己会不会因为对钮祜禄氏女孩儿的偏爱,反倒主动去跟皇上和皇后求一个回来呢?”
舒舒勃然变色。
莹妃却错开了目光,静静垂首,“你们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真是家大业大、人丁兴旺。今年听说你们家又有好几位十分出挑的女孩儿要进宫挑选呢……不说旁人,就连皇后的亲妹子,也在今年之列啊。”
“不会的!”舒舒冲口吼道,可是内心却是虚的,紧张得手指头尖儿在袖口里攥紧,“二阿哥,他、他不会的。”
“再说,他想要钮祜禄氏家的女孩儿,那、那不就说的我么?我们家,不用再多一个钮祜禄氏的女孩儿了!”
“况且,二阿哥已经有了富察氏侧福晋,皇上若亲赐八旗秀女,岂不是又要赐一位侧福晋下来?不能的,皇上不会一下子就给二阿哥赐满两位侧福晋的!”
内廷居住的皇子,尚无爵位,也还没分府,一般侧福晋也就能封两位。既然已经有了一位,总要为暂时留着一个空缺,以备来日有侍妾生子请封之用?
舒舒抬眼瞟莹妃一眼,“再说,我也不相信皇上能将皇后额娘的妹妹赐下来给二阿哥当侧福晋!”
莹妃轻哼一声,“旗人指婚,只看年岁,倒不那么重辈分。二阿哥福晋,你这定心丸儿,怕是吃早了。”
“不说旁人,就说先帝爷的后宫里,晋太贵人就是孝贤纯皇后的孙女辈……这样隔着辈分,共侍一夫都没有关系,就更不用说她们姐妹俩分嫁皇上父子了,无妨的。”
舒舒被挑唆得心下登时就急了,“我回头,瞧瞧她去!”
舒舒有些心慌意乱地离去,莹妃摇着头笑笑,缓缓喝杯茶润润喉咙。
倒叫她费了这一番口舌。
星镞伺候主子喝茶,都不由得轻声道,“……想必皇后娘娘也不至于将她三妹指给二阿哥去。虽说咱们旗人不在意这些,可是终归如今皇后是多少人瞧着呢,她也怕为这事儿再引风波。”
莹妃轻轻一哂,“你这么说,倒是你相信皇后的为人。可惜啊,这二阿哥福晋却不大相信,她如今是与皇后越发地离心了……虽说出自同门,可是你瞧她们两个,当真是半点儿骨肉亲情都没有啊。”
星镞却惊得赶紧跪倒在地,“主子,奴才并无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