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廿廿和諴妃却都明白,这位四公主可不是好相与的。这孩子如今也大了,尤其是女孩儿家的心思更早熟些,指不定这心里在想着什么去。
諴妃点头,轻声道,“还有咱们三阿哥,你也放心。等你走了,我就将他接到我身边儿来,必定不错眼珠儿地看着他去。”
廿廿心下轰然地热,“那我就替绵恺,拜谢諴妃额娘了。”
廿廿带着莹嫔,离京赴热河。
一路上白天行路,夜晚宿于行宫,廿廿便也再懒得搭理莹嫔去。
每日虽照常从自己晚晌中挑两碗菜赏给莹嫔,其余便连早晚请安都免了莹嫔的,眼不见心不烦。
一路上廿廿有些沉默,星桂便也跟着不大说话。
从前身边儿还有周氏在,这回冷不丁又少了个人,这便更显得车内有些冷清了。
星楣有些按捺不住,这便东看看、西看看,自己找话说,“……主子从贵妃晋了皇贵妃,这车驾就更不同了,更大了哈。”
廿廿也抬眸望一眼。
车子是更大了,不过自然也显得更空落了。
星楣见廿廿没说话,便用胳膊肘儿拐了星桂一下儿,“哎,你说,莹嫔那话说得,是她自己在挑拨,还是那些贵人里头,当真有人在处心积虑想要出头了?”
星桂叹了口气,轻声道,“依我看,自然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两边儿的缘故都有。”
星楣眯眼想了半天,“我挨着个儿地把她们都想了一遍……依你说,谁像更先出头的?”
星桂回头看了廿廿一眼,见廿廿依旧在安安静静地捧着本书看,并没听她们在说什么,这才更压低了声音道,“若是按着宫里的规矩,自然是以家世为先。几位贵人里,家世最高的就是安贵人和信贵人……”
星楣咬了咬牙,“信贵人倒还罢了,那个安贵人可是成亲王家那位安侧福晋的堂妹,恐怕不是个好相与的。”
星桂想了想,倒也同意。
星楣悄声道,“主子已为中宫之贵,自不便与那安贵人怎样;可是咱们却得帮主子盯着点儿去!”
途中走了七日才到避暑山庄。
下车之时,莹嫔按着规矩先下车,然后到廿廿车驾前来恭候着。
这便终究还是要面对面。
廿廿扶着星桂的手,下得车来,向莹嫔点点头,“莹嫔一路辛苦了。”
莹嫔注意到廿廿这回已是再度只称她为“莹嫔”,再没有了“姐姐”二字。
莹嫔淡淡而笑,“皇贵妃何苦如此?我便是当你的面,说了那么几句刺耳的话,可是你不是也将我离间出来了么?叫皇贵妃那么三言两语说完,新人们心下倒都恨起我来了,皇贵妃带我同来,不是荣耀,倒是在磋磨我呢。”
“磋磨?”廿廿歪头,微微含笑,“若当真有磋磨,我就不会叫莹嫔你顺顺当当来到热河了。咱们路上那么多行宫呢,随便将你抛在哪儿,反正你身子也一向不好,病在路上了,岂不是顺理成章?”
“你!”莹嫔脸气得都一白。
廿廿点点头,“你是皇上潜邸老人儿,我便是中宫,也不能在明面儿上对你如何。这个道理你我都是心知肚明,故此你便仗恃着这个,敢当面与我顶撞。可是你别忘了,我若要磋磨你,不用摆在明面儿上的法子,还多的是。”
廿廿抬眸望向巍峨秀丽的避暑山庄。
“咱们此来,是为太上皇祝寿而来。不像咱们之前在宫里,关起门来就后宫几个人,你说什么我可以不与你计较;可是此时已是来了避暑山庄,若你还敢当面顶撞我,将我的中宫威仪不当回事,那我也就唯有使出法子,叫你重新正视一番什么才叫中宫威仪来。”
“莹嫔,我自不想那般;我也希望你,不要逼我出手。”
莹嫔想要看起来不在乎,却终是眉眼几番腾挪,终究找不到那个安定的地方儿,只得讪讪地别开视线去,“……你自伺候你的太上皇,我伺候我的皇上。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是!”
廿廿不由得眯起眼来,“哦?你说太上皇不是你的太上皇?太上皇乃为大清万民的太上皇,人人尊仰。可是依你的话,你倒并无对太上皇的敬意喽?”
莹嫔尴尬得掀了掀嘴唇,“皇贵妃也不必如此揪我的小辫子!我自不是那个意思!”
“既不是那个意思,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再说这阴阳怪气的话!”廿廿冷冷盯着莹嫔,“若有再犯,你今儿这话,我会叫你父兄来问。是不是你们侯家,都敢有此等不臣之心?!”
这世上终究人人都有父母亲故,听廿廿如此说,莹嫔便再不甘心,也终是唯有矮下了身子来给廿廿行礼,“……是妾身不逊,还望皇贵妃娘娘恕罪。”
廿廿面无表情,径直迈步上前。莹嫔不得不灰溜溜跟在后头,头也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廿廿带莹嫔先赴东宫继德堂给皇上请安。
皇帝含笑亲迎到门槛内,伸手向门外,等着廿廿伸手过来,扶着廿廿跨过高高的门槛。
廿廿入内行礼,皇帝含笑点头,“一路上你们倒走得慢了些,我算着五日能到,却走了七天,倒叫我心下惦着。”
莹嫔便也赶紧在门槛外,上了月台便赶紧行礼了。
莹嫔生得艳丽,这便虽说年纪比廿廿大,可是请安的嗓音依旧还能婉转动听。
廿廿静静听了,便含笑道,“因妾身这回自作主张,带了莹嫔同来。莹嫔身子不好,这么一路往北来,我又怕她受了风寒。这便叫走得慢些,倒叫皇上悬心了。”
莹嫔一听就不乐意了,梗着脖子盯着廿廿的背影道,“皇贵妃的话说得好奇怪,妾身何曾病了,又何谈耽误了行程?”
廿廿没说话,只抬眼含笑望着皇上。
皇帝便一皱眉,“莹嫔!这也是你对皇贵妃说话的样子吗?你进宫的日子比皇贵妃还久,怎么,这些年宫里的规矩算是都白学了?”
莹嫔恨得咬牙,冷笑道,“皇上!妾身只是不明白,皇贵妃为何非说妾身病了!皇上可以问过太医,妾身是否在路上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