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走之后,嫡福晋既然身子好多了,便每日早晚,赴痘神娘娘前,给七妞拈香。嫡福晋是嫡母,这是嫡母对孩子的应尽之责。我不希望有哪一日早晚短了,会叫痘疹娘娘怪罪。”
嫡福晋用力闭住眼,“……好。”
十五阿哥定定看了嫡福晋一眼,“想来,嫡福晋拈香行礼,必定会将嫡福晋的福气都给了七妞去。痘疹娘娘必定开恩,叫七妞的喜花早日康复。”
点额忍不住笑了。
她明白,阿哥爷是说,要将她的福气都系在那七格格的身上。若是那七格格有失,那她便也损了福报去!
她的身子已然如此,所剩下的福报已经不多了,阿哥爷却还狠心如此。
罢了,罢了……
十五阿哥离京回热河的时候儿,带走了侯佳氏。
阿哥爷这还是头一回原本出行一个人都没带,结果回来半道儿又带走人的。
廿廿知道了,非但没吃味,反倒会心轻笑。
她明白,阿哥爷回来这一趟,就是来给她送定心丸儿的。
原本临盆在即,七格格却出了喜花,再加上五格格夭折、王佳氏被关等事,她纵然勉力支撑,可还是忍不住心乱如麻。
阿哥爷回来这一趟,她的心下就安定了许多。
这时候家里人除了嫡福晋之外,也就一个侯佳氏是不稳当的主儿。阿哥爷将侯佳氏给带走了,想必日后这院子里也会安宁下来不少。
太医那边也传来好消息,说七格格这两天的情形见好。
连叶赫那拉氏夫人都说,“十五爷回来这一趟,当真是叫人一块石头都落了地了。”
六月,暑气益盛。
廿廿开始腹痛,她知道,已是随时都可能临盆。
太医院也按着规矩,每日都将廿廿的情形报与嫡福晋。
随着每日的禀报,嫡福晋的面色便也一日紧似一日。
含月紧张地看着嫡福晋,“……主子爷已经走了,主子那咱们是否还要挪回圆明园去?”
主子爷这一走,带走了侯佳氏,是打破了她们通盘的考虑去。
原本是应该嫡福晋挪回圆明园,继续避嫌;只留侯佳氏两边儿跑,沟通消息罢了。
可是阿哥爷却将侯佳氏带走了,这后院里,除了刘佳氏和王佳氏之外,便再没有旁人了。
嫡福晋知道自己的处境,她毅然道,“咱们不走了。既然没有人可用,咱们便得靠自己!”
“可是,主子!”含月紧张道,“……那一旦有事,岂不是要伤及主子与主子爷之间的情分?”
嫡福晋倒笑了,“伤夫妻之间的情分?呵……你们难道没看见,我跟他的情分,早已经就有了裂痕么?便是我极力顾全着,表面看起来还能平静如旧,可是,那底下的裂纹已经越来越大,怎么都弥合不回去了。”
在他们夫妻之间,敲下第一记重锤的,就是侧福晋的出现吧?
尽管,侧福晋那时候还只那么小……可是从她一出现,就叫她跟阿哥爷之间的感情一点点地破裂,渐渐越发无法挽回了。
就算不提从前那些事,单就眼前——倘若侧福晋就这么稳稳当当生下一个男胎来,那日后的矛盾还怎么可能避免?
为了绵宁,为了绵宁那独一无二的地位,她就容不得!
而阿哥爷……她现在都能想见,阿哥爷的心眼儿就会如同偏着侧福晋一样儿,开始一点一点地倾斜。
不……她不能接受那个可能的未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绵宁也跟她自己一样儿,一点一点地失去了阿哥爷的宠爱和重视去!
为了绵宁,她便没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咱们不走。”嫡福晋眸子里点点坚硬下来,“不是阿哥爷说的,要我每日去给七格格拈香么?那我还怎么走得了呢?”
“不是我不想避嫌,是阿哥爷不准我走啊!”
廿廿的腹痛越发加剧了,可是她还是惦记着,再过几天,六月二十六日就是七格格的两周岁生辰了。
两周岁生辰,七格格此时又在病中,是该好好喜庆喜庆,就当是给孩子冲个喜。
孩子喜欢热闹,一喜气洋洋的,说不定一高兴,那病就好了呢。
廿廿便忍着腹痛,带着所有人一起,亲手扎灯笼。
治疗痘症,供奉痘疹娘娘,这便是按着满人的规矩“背灯祭”一般,不能见天日的。那孩子被关在青纱遮蔽里,不能见日、月、星,唯一的光源只能是人间的灯。
廿廿便想着,多扎些灯笼,叫七格格看见五光十色的,这便高兴了。
廿廿还亲自动笔在那些灯笼上画画儿。画下都是七格格最喜欢的,吃的、穿的、玩儿的都有……想想这些个灯笼挂一屋子,她看见该多高兴,多有劲儿啊!
这些灯笼陆续完工,就等着六月二十六日挂过去呢。可是六月二十六还没到,却传来了七格格夭折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