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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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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飞快地搬了扶手椅过来,忖度着安置在静王赵雍的左手。

却因为原先赵雍坐了首席,周承沐自忖不敢为尊,便只坐了他的右手侧,七宝却坐在赵雍的对面。

又因是静王的“私宴”,便并没有准备那些长桌,只用了个大理石镶嵌的紫檀木小圆桌子,本来三个人坐着是十分宽绰的,又多了一个人,就显得紧密起来。

七宝瞪着张制锦,眼睁睁地看他在自己身边落座,那宽大的袍袖垂落,几乎能虽是碰到她身上。

这顿饭显然是吃不成了。

七宝飞快地稳定心神,正要找个借口逃之夭夭,静王笑道:“三公子,宝哥儿,且坐了说话。”

张制锦听见“宝哥儿”,便拿眼睛往旁边一瞟。

七宝本来就坐不下去了,给他清冷的眼神瞄了下,却像是被一把刀的锋刃扫到脖子上,越发的魂飞魄散,于是说道:“王爷、我……”

承沐在旁见七宝举止有异,便轻轻拉了她一把,七宝正在心神不稳,给他一扯,身不由己跌坐了回来。

她只能飞快地缩头敛手,把自己宽大的道袍袖子也往内抿了抿,免得跟他的有所碰触。

静王不以为忤,又看张制锦:“听说你户部的事忙的不可开交,今天倒也是正好,三公子跟宝兄弟特来探望我。还送了一件大礼。”

承沐正因为意外地碰见了侍郎大人,心里喜欢,直到听见最后一句,那份喜欢就跌入了万丈悬崖。

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只盼着王爷千万别献宝似的拿出那幅画来给张大人赏鉴才好。

谁知怕什么便有什么,张制锦问道:“哦?很少看到王爷得了人的礼物是这样高兴的,不知是什么大礼?”

静王回头:“把那副画拿来。”

内侍们忙去取了来,周承沐这会儿恨不得脚底下裂开一个缝,可以让自己钻进去,忍不住看一眼七宝,见她竟也没有了之前的伶牙俐齿,坐在旁边,只顾低着头。

不多会儿那副画给取了来,静王接在手中,徐徐展开。

张制锦目不转睛看着,剑眉微微扬起。

周家兄妹在桌边低着头,犹如公堂上待宣判的囚徒,不敢吱声。

却听静王道:“如何,是不是好的?”

张制锦颔首:“真真是极好,从未见过这般绝妙的图画。”

静王大笑:“能入了你的眼的,果然是好的了。三公子说这是他的藏品,宝哥儿说,是山脉走笔自有风骨,还有什么来着?”

承沐见七宝仍是不做声,忙忍着脸红替她说:“这画里的民风民情是好的,比那些附庸风雅之辈意境不知强了多少。”

张制锦看向身边的七宝:“这位小哥儿看着年纪不大,倒是很有些见识。”

此刻静王命人把画重收了起来,因见七宝突然钳口结舌,跟先前那般灵动之态判若两人,他自然知道是因为这席上多了一个人的缘故。

静王突然想起她方才的问话,便道:“对了,宝哥儿方才问起的那件事,其实……”

七宝听静王答话,这才又抬起头来,又些紧张地看着他。

静王笑笑:“其实,虽然七小姐甚好,但是实不相瞒,本王、已经心有所属了。”

七宝万万想不到,静王的答案在“可”或者“否”之外,还有这么一种回答方式。

心有所属?就是说静王另有心上人了。

不论静王这是不是搪塞之词,答案却也都是异曲同工的“不娶”。

虽然自己是扮了男装,静王不知问话的就是“周七宝”,但在听了静王答复的瞬间,七宝还是迅速地红了脸。

她毕竟是个闺中的小姐,虽然为了避免家族遭难,避免自己可能重蹈梦中所见的命运,所以勇气倍增,做出这些破格逾矩的事,但本质上却仍是个闺中女子,而且她从小到大都给满府里的人呵护着,生得且好,之前康王府甚至一再求娶,可没想到……竟在静王这里狠狠地撞了南墙。

跟七宝的心情不同,对于周承沐来说,静王这么回答却是正合他意。

本来老太太就不愿意七宝嫁入王府,而周承沐私心觉着对面的张大人是最佳人选,所以听了静王的答复心中竟然一喜。

正想着要不要说两句话把这件事抹过去,突然发现静王脸色一变。

顺着静王的目光,周承沐发现身边的七宝低着头,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地从眼中掉了下来。

承沐这才意识到,静王的回答伤着了七宝。

“七……弟,别哭。”周承沐有点慌神,忙倾身过来,想提醒七宝现在是在王府,不是在威国公府。

谁知手才碰到七宝,她已经跳起身来,转身跑了出门,眼睁睁地,便见那道身影冲出月门。

承沐叫道:“等等!”他忙回头向着静王行礼:“王爷恕罪,舍表弟他……”

静王忙道:“不打紧,你快去看着她。”

周承沐心头一宽,又向着张制锦行了礼,转身便追了出去。

堂下只剩下了两人。

静王赵雍跟张制锦面面相觑,张大人却瞥向身边留着的那还剩下半杯酒的小小青花瓷酒盅。

赵雍说道:“看样子,还是伤着了那孩子。”

张制锦道:“胆大妄为,不知羞耻,也该给她一个教训。”

“行事虽然惊世骇俗,但是举止处处惹人怜惜,”赵雍笑了笑:“方才看她落泪,实在叫人心头不忍。”

虽然七宝扮了男装,走在街头,或许可以瞒住那些色迷心窍之人的眼,把她认作是娈童一类,但是静王是何许人也,何况之前曾听张制锦说起了那天游湖的事。

那天驸马都尉王廷在他面前赞不绝口,说周承沐所带的那个小表弟是个绝色。静王一问张制锦,便知道了真相。

“王爷动心了?”张侍郎举手,喝了一口酒。

赵雍说道:“早听说威国公府的嫡小姐是个绝色,今日一见,却觉着‘绝色’两个字,实在是玷辱了她。本王毕竟也是个男人。”

张制锦道:“虽然王爷心有所属,但是寻常男人还可以三妻四妾,何况是皇室,大可以也纳了她。”

赵雍笑道:“这孩子不是凡品,就凭她把那副山水行旅图送了来就可见一斑。”说到这里,静王看着张制锦道:“说来也怪,那幅画在容宝斋生了一年灰,怎么就给那小丫头看中了呢?不会是你泄露的吧?”

张制锦匪夷所思地笑:“我?”

原来这幅图画,原本是出自静王赵雍的手笔,原本他谁也没有告诉,只是悄悄地命人送到容宝斋寄卖。

因为画家无名,价钱且贵,大半年也无人问津。那天张制锦无意中逛到,看见这幅画,又瞧见落款,回头便问静王是否是他的手笔,静王才承认了。

张制锦的“制锦”,是贤者出仕做官的意思,但“曳白”,却有考场上交白卷的意思,正好跟张制锦的名字相对,再加上张大人熟悉静王的笔法,由此一眼就看出了蹊跷。

当时静王叮嘱叫他不许告诉人,也不许去买,只是挂在彼处,看看这世上是否有知音之人。

三天前静王还叫人去瞧过,知道那幅画好端端挂在彼处,所以周承沐所说“珍藏”自然不是真的,而从周承沐跟七宝两人对待这幅画的态度上,静王也当然看了出来,主导者是七宝。

赵雍也笑:“说的也是,你自然不会去告诉那小丫头。”

静王说了这句,噗嗤一笑。

张制锦问道:“王爷笑什么?”

“制锦才高书善最,鸣琴化洽人欢怿,”赵雍道:“我笑的是,之前这位小姑娘,把你那些绝版珍贵的书都扔的扔,烧的烧,还加了那精彩绝伦的八字评语,怎么回头却对本王的这幅画如此青睐呢?”

不论静王对七宝是如何的心意,但被美人青睐,这种感觉总是不差的。只是想想自己伤了美人的心,又有点不忍:“不知道那孩子会如何,唉,我也是没想到她居然会亲自前来,而且直言问我,这件事真是透着怪异,据我所知威国公府的老夫人明明对我并不中意,为什么这小七宝却仿佛……偏偏又是她把我的画送过来,难道……”

张制锦道:“王爷要说难道她就是您的知音,姻缘天注定吗?”

赵雍眼波流转,还没回答,外间有个内侍匆匆跑了来,在门口跪倒说:“回王爷,出事了。”

静王忙问何事,内侍说道:“方才来府里拜会的那两位公子,出门后不久遇到了康王世子,然后世子不由分说,竟把那小公子掳走了。”

静王色变之际,张制锦已经站起身来:“我去看看。”静王忙道:“做事情小心些,不管如何,这会儿不能明着得罪康王。”

张制锦道:“清楚。”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出外去了。

张制锦沉声道:“听我的,悄悄的去紫菱巷子那等着,我去找人。”

七宝给掳走,就像是把周承沐的心也挖走了,满目漆黑无所适从,哪里还能理智想到别的。

如今听了张制锦的话,却仿佛眼前有一盏明灯指路,于是忙颤声道:“张大人,拜托你了,若是我妹妹出事,我也活不了了。”又向着张制锦深深地做了个揖。

这会儿张制锦的随从牵了马来,他一勒缰绳,低头同随从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那侍从回头又交代了身边人几句,便也上马追着而去,剩下那人去不知往哪里去了。

承沐想了想,只得先按照他的吩咐,赶着车往紫菱巷子去了。

***

且说在马车内,七宝一看来人是他,还试图垂死挣扎,却早给张制锦从车内拽了出来,不由分说地往怀中一抱。

七宝叫道:“放开我!”

“住口,”张制锦皱眉:“别动,不然我就把你……”

上回在船上,他威胁说要把人扔到水里去,但是这会儿在平地,一时有些说不上来要把她怎么样。

但虽然没说完,七宝却果然安静了下来。

只过了会儿,才从他胸口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不然就怎么样?”

张制锦对着身后的随从打了个手势,那人拨转马头去了。

突然听七宝这样问,张制锦嘴角一动,沉声道:“就把你扔在地上。”

不料七宝闻言,便又挣扎起来。

此时张制锦一手拢着人,正要翻身上马,见她很不老实,便把手臂勒的紧了些。

像是弄疼了她,七宝低呼了声。

趁着这机会他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把人抱在胸前。

身体腾空而起,七宝本以为自己给扔掉了,已经做好了跌痛的准备,谁知无事发生。

她疑惑地小声问道:“你怎么还没扔?”

张制锦正打马往前,闻言一怔,这才明白她的企图:“你就这么想被我扔下地吗?”

七宝“嗯”了声,埋头不敢看他:“你快松手。”

这会儿前头巷口有几个人经过,张制锦不愿给那些人瞧见她的脸,当下双腿夹紧马腹,把她的头往怀中一摁:“安静点。”

七宝像只鹌鹑一样缩在他怀中,他身上久违的气息在瞬间萦绕过来,夏日衣裳单薄,同乘一骑这种姿势更是尴尬。

七宝又是害怕,又是生气,忍不住嘀咕:“你这个大骗子。”

声音虽然很小,但他却听得清清楚楚:“闭嘴。”

他是个品行端方,名声极佳的君子,可到了她嘴里,居然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如今还是大骗子。

实在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论本心还真想把她扔在地上,只是……

张制锦打马行了片刻,便看见自己的侍从洛尘坐在一辆马车上,正在东张西望,另一名随从骑马立在旁边,见他来到,忙迎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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