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绯墨安静地听着,微挑了一下眉梢,似是有些意外。他倒是没有想过,夙止对各国朝堂之上的形势会这么清楚。
夙止看向了寻绯墨,眸光一深忽然有些说不出来的玩味,“寻绯墨,你说陛下对朝堂之上的事情是尚不知情还是……放任自流?”停留的那个地方,有些诡异。
“放任自流?不妨说是他一手促成的吧!”寻绯墨用手拨弄着桌上的杯盖,一下一下,语调有点儿懒散,却也极为冷冽。
夙止点点头,“也是,我们这位陛下可是位聪明人,我只是有些好奇陛下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惜让自己的几个儿子明争暗斗,各自成派,总要有个目的吧!
“总不会真的是打算为南宫晟铺路吧?”夙止玩笑地说。
“也许他中意的继承人另有他人也未定!”寻绯墨起身,走到床边替连枢将被角掖好,意味不明地道出了一句。
夙止的脸色微变,惊疑不定地看着寻绯墨许久,似乎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寻绯墨狭长的凤眸薄淡,声音轻缓。
然后又看向了夙止,“本王倒是有些好奇,你好不容易才能离开天穹,既然没有打算替云家翻案,为何要来上京?”
“我自小长于清风楼,这么多年也从未在云家逝去的众人坟前上柱香,这一趟上京,难道不该来么?”夙止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个理由寻绯墨自是不信,不过他也没有多问。
“不说我了,还是说说连枢的身体状况吧!”夙止贯来能控制调整自己的情绪,而且,许是他骨子里面流着的血是冷的,他对云家,并无多少感情。神色不过瞬间就恢复如常,看不出半点异样。
“最迟今年冬日,我要带她去无影居,”说到这里,夙止停顿了许久,才低低地补充了一句,“但是寻绯墨,我没有把握!”
虽然平日里他会故意针对寻绯墨,但是放眼整个世间,他的朋友除了连枢也就只有寻绯墨。
寻绯墨没有说话,也是久久地沉默。
垂下眼眸,长长的睫羽垂在眼睑之上,掩去了眸眼之中浓郁到散不开的墨色。
房间里面一片沉默,似乎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随之响起的就是一道温柔清和的嗓音,“连枢,你休息了么?”
是沈青辞的声音。
寻绯墨和夙止二人都听出来了,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连枢虽然扮作男子这么多年,但是她到底是女子,现在已是入夜,被人知晓他们留在这里终究是对她的名声不好。
门外的沈青辞依旧是一身雪青色的衣衫,面容苍白孱弱,一双吊梢的狐狸眼极为好看,亮如星辰,在看向紧闭的房门之时,他的目光微沉了两分。
夜倾歌双手环胸站在他的身边,从灯笼里面映照出来的烛光将她的身影拖得很长,几乎就与沈青辞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小兮妹妹应该已经睡着了,夜深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夜倾歌觉得,她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么耐心过,这大半夜放下自己的事情不做陪着他做了件偷鸡摸狗的事情不说,现在还将他送回了连王府,又是和小姑姑报了个平安,又是不放心小兮妹妹要过来看一下。
她上辈子可能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沈家弟弟的事情,这辈子还债来了。
不然怎么就对沈家弟弟这么没有半点法子呢!
沈青辞微垂了一下眼眸,对着夜倾歌道:“你先回青芜院,我稍后就过去。”
夜倾歌挑了一下眉头,勾着唇角颇为暧昧地笑了笑,“怎么?沈家弟弟这是想明白了打算与我春宵一刻值千金?”
“咳咳……”闻言,沈青辞控制不住地一阵剧烈咳嗽。
“你没事吧?怎么这么禁不得玩笑?”夜倾歌轻拍着沈青辞的后背,神色担忧。
沈青辞咳得苍白的面色都微微泛红,眼角都带上了几分水润的微红,眼皮一掀看向了夜倾歌,狐狸眼中的神色极为无奈。
伸手捏了捏眉角,“舅母说让你矜持一点!”
夜倾歌撇撇嘴,不以为意,“你不主动,我若是再矜持什么时候能和你春风一度。”
沈青辞:“……”
对这个表姐心中十分无力。
“好了好了,那我回去等你,不过你要早些过来哦!”夜倾歌摆了摆手,然后唇角一掀故意将话语尾音散漫低沉地拖长了两分。
夜倾歌离开之后,沈青辞看向紧闭房门的时候目光有些沉,略微沉默了一下,清寒的嗓音没有温度地响起,“寻绯墨。”
他的面色冷白,沉着脸色目光是一片清冷。
三个字,足以表明了他知晓寻绯墨就在房间里面。
“沈青辞?”夙止没有出声,而是对着寻绯墨做了个口型。
寻绯墨微微颔首,起身开了门。
看见寻绯墨,沈青辞眸眼之中一缕寒光一闪,快地难以捕捉,微沉着嗓音,“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月拂趁连小枢不注意让她沾了酒,”寻绯墨对上了沈青辞的目光,“我有事情与连小枢商量,来找她的时候正好就碰见了,之后你也应该猜到了,连小枢醉酒后比较黏人。”
“月拂也来了?”沈青辞眉梢微拧。
“月拂消息灵通,你在连王府失踪的事情他自然是知情的。”寻绯墨微侧了身子,让沈青辞进来。
沈青辞看见夙止的时候,神色颇为意外。他和夙止同在连王府待了这么久,除了那一次夙止为自己诊脉倒是一次都没有碰到过。
不过关于夙止和小兮之间的交情,他倒是了解一二。
余光不经意落在了寻绯墨的身上,看见了他被衣领半遮半掩的脖颈处咬痕,目光微顿了一下,移到了他苍白如纸的脸上,最后停留在了桌上那个白玉瓷盅。
他身体不好,俗话说久病成医,这么多年他对一些汤药药膳之类的东西十分敏感,那个白玉瓷盅里面,大概就是补血的药膳。
看了一眼寻绯墨,沈青辞似是明白了什么,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
“是不是小兮?”他沉着目光看着沈青辞。
寻绯墨蹙了一下眉,伸手将衣襟往上拢了拢,遮住了咬痕,浅绯色的薄唇微启,“我要是说是夙止你会相信么?”
夙止的脸色瞬间黑了,没好气地瞪着寻绯墨。
他吃饱了撑着去咬寻绯墨?!被他毒死了怎么办?
寻绯墨的血液对连枢来说有极大的用处,但是对他们普通人来说与毒药无异。
沈青辞自是不信,走到了窗边,看着脸色较之寻常时候那种白皙如雪似乎要红润一些,“她……怎么了?”
他一直知道小兮还有事情瞒着自己,现在看来,也许就是小兮的身体出问题了。
沈青辞看向寻绯墨,紧抿着唇,垂下的手紧握成拳。
能让小兮费尽心思瞒着自己和母妃的事情,定然不会是容易解决的小事。
寻绯墨灼冽狭长的凤目中极快地闪过一缕清芒,唇角向上扬了一下瞬间就被他压下,然后用那种淡淡然的嗓音道:“她中了毒。”
夙止瞪圆了眼睛,极为诧异寻绯墨会直接告诉沈青辞,正准备阻止的时候,寻绯墨微挑眼眸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
夙止没有再说话,微抿着唇。
“什么毒?”沈青辞眼中有锐光闪过。
“噬血。”寻绯墨回答。
夙止非常惊了,看了一眼脸色半点不改的寻绯墨,依旧是默默地站在一旁沉默着。他相当地服气,甚至已经隐约猜到寻绯墨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可以说是相当地不要脸了!
听到这两个字,沈青辞眼眸眯缝了一下,一缕冷光闪过。
迦若虽然是神医,但是自古医毒不分家,他和月拂在养病期间也看过不少迦若放在药庐的医术,里面对噬血这种毒就有所提及。
中了噬血的人对血液会有莫名的依赖,这种依赖感比五石散更容易让人成瘾,而且噬血仅对所接触的第一个人的血液有作用,其他的血液都是无效。
“沈少庄主见多识广,想必也是听说过噬血。”寻绯墨看着周身气息沉寂的沈青辞,幽幽地道了一句。
沈青辞抿着唇许久,垂眸看向了床上的连枢,“她……是如何中了这种毒?”
寻绯墨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夙止。
夙止神色忽然一顿,指了一下自己,瞪着寻绯墨,颇有一番咬牙切齿的感觉。他怎么知道连枢是怎么中了那个莫须有的噬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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