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玥回头又望了她一眼,目光闪过一丝阴暗,转过头朝红棱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去跟踪高云溪,看看她的落脚地在哪里。
红棱将朱漆长盘递于洛玥手上,便默默退下,自从被洛玥设计陷害之后,她就知道她根本就是一条毒蛇。
一旦让她确定她就是溪小姐,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谋害她,以保她在圣姑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她绝不会跟她吐露一个字。
待众人走后,洛玥端过长盘过来,沙哑着嗓子微笑道:“五姐姐,这益神汤是由人参,枸杞,红枣,黄芪煨了一整只鸽子,最能养血补神,我天不亮就起……”
裳儿走过来,立刻接过她手里的长盘,打断了她的话:“不敢劳烦六姑娘,小姐病刚好,身体还虚,用不得这样大补的东西。”
洛玥身子一顿,讪讪在站在那里,红着眼睛噏动了一下嘴唇,气弱的看着裳儿。
“表小姐,你身子刚好,还需要静养,奴婢这就回去了。”白嬷嬷回头又看了一眼洛玥,见她一副受了气又不敢说话的可怜模样,她的心里竟然激不起任何同情了,淡声道,“玥小姐,表小姐累了,不如你同奴婢一起回去吧。”
她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总是隐隐的觉得红棱受辱与洛玥有关,可是她又找不到任何证据,不管有没有关系,反正表小姐不待见玥小姐是真的,玥小姐再凑在这里有个什么意思。
“……”
洛玥忍住委屈,乖顺的点点头。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裳儿气的将洛玥带来的东西尽数扔了,谁知道她会不会下毒。
“竹娟,阿凉回来了吗?”
因为一直没有消息,她实在担心,所以让阿凉亲自去找,直到她醒来时,也没有看到阿凉。
竹娟正要说没有,忽然听到一阵轻巧且急促的脚步,竹娟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阿凉一进来,洛樱急问:“阿凉,人找到了没?”
阿凉摇摇头:“我们沿着护城河,一直找到郊外三十里地,也没找到人,更没听谁说发现了河上有浮尸,想来那个人应该已经离开。”
“那就继续找,扩大的到周边乡镇,村落去找,务必要找到他。”
洛樱心下微安,可还是担心不已,那个人武功那么高,又失了神志,整个人就像野兽一样,若去了有人的地方一定会引起恐慌,到时候人们肯定会把他当怪物抓了,所以她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之内找到他。
“是,姑娘。”
“记住,若找到了人,只可用迷药,一定不要伤害他。”
“是。”
这时候,小怜走过来回报,说三老爷受了笞杖,被放回来了。
其实,皇帝本就是拿洛熙光做个筏子,结果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洛熙光所受贿赂又少的可怜,实在够不上什么大罪,最后将处以笞杖,将他放了回来。
圣旨上说:本应派往北肃苦寒之地效力赎罪,念其是开国功臣之胞弟,又兼他本是丁忧在家,不忍加罪,今从宽将他放回家中为母守孝。
洛熙光是被人抬人回来的,打的是皮开肉绽,屁股开花。
洛熙平接了圣旨,自然要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叩首不及。
见洛熙光被打的那个样子,念及小时候两个同病相怜,相依为命的情份,又到他这次是因为自己才遭受这场无妄之灾,他本还有两分同情之心,又听他不像个男人,倒像个娘们似的怂包的哀嚎不已,他连那两分同情之心也没有了,只是假作一副关心的样子,命人将他抬回来了屋里,又请来了太医。
洛熙光到了屋里,看到家财抄尽,更加哭嚎不已,张氏本来心都已经平静了,被他这一嚎哭,吵得烦恼不已。
洛熙光又急又痛,心情郁结,不敢拿别人撒气,每天只要有一点精神就在屋里打狗骂狗,张氏气的又动了胎气。
汪周二位姨娘听说张氏身子不好,二人一起来探望张氏,洛熙光一听说汪碧池来了,立刻闭紧了嘴巴,心里只巴望着汪碧池能来看一看他,可是他又知道二人身份有别,连偶然遇见还要避讳着,她怎么可能过来看他。
想到这里,长吁短叹,默默流泪,恨不能让汪碧池马上来给他按揉这身上的棒疮。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到了将晚时,洛熙平来探望他时,他正好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好像做了什么春梦,嘴里声声唤着:“池儿,池儿……”
气得洛熙平当场就想撕了他的嘴。
又听他梦里呓语道:“那一晚,你坐在灯……下的样子好美好美……还有你的胸……唔,像只小白兔似的,那一粒胭脂痣好销魂……好消魂”
“混帐东西!”洛熙平气黄了脸色,怒喝一声,气冲冲的撩袍就走,直接冲到了荷香苑,喝退下人,逼问汪姨娘:“你说,那一晚是怎么回事,老三怎么会跑到你屋里来了?”
汪姨娘一脸迷茫:“老爷,你说什么,三老爷怎么会到我屋里来?”
洛熙平愤怒道:“你还敢狡辩,他口口声声喊的都是你的名字,还说那一晚,你坐在灯下的样子好美,说!”他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是不是和他有私情?”
“没有,我没有。”
洛熙平冷哼一声,将她一把掀翻在暖榻上,羞愤道:“他连你胸口的痣都看得清楚,你还敢说和他没有私情,贱人……”他气的一下子跳到榻上,又将她狠狠揪起,咬牙切齿的骂道,“你这个贱人!”
“老爷,我真的没有……”汪姨娘冤屈的满脸是泪。
“枉我爱你,护你,到头来,你这个贱人却背叛了我,你敢背叛我——”说到最后,口水喷了她一脸,忽然,他抬起手,“啪”的一声,重重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打得汪姨娘嘴角溢出血丝来。
这对于男人来说是多么大的羞辱,自己的小妾和自己的亲弟弟有首尾,他如何能容忍。
这一巴掌将汪姨娘打醒了,她羞愤的捂住了自己的脸,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盯着他,她自嘲的冷笑了一声:“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你不要以为当初我没有看见他和你眉来眼去的,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们两个人竟然敢……敢……”
他难以为继,一双眼睛恨恨的盯着她时,眼睛里好像燃上了烈火,到最后,所有的愤怒化作无力的悲伤,他不再发一言,从榻上下来,颓丧而去。
他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回到书房,一个人呆坐到大半夜,实在心思烦乱,悄悄的去了地下秘室。
那是他心里最后一块净土。
站在轻纱般的白雾之中,静静凝视着她好像只是熟睡的容颜,他红着眼睛,无比凄惘的叹息一声。
“大小姐,你说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背叛我,离开我?”
“……”
“大小姐,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后悔过当初选择了姬南城?”
“……”
“你一定后悔了是不是?若你没有选择他,元家就还是当初的元家,你还是你。”
“……”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选择死亡,你知道吗,差一步,就差这一步,我就可以得到你了。”
“……”
“元……蓁啊……”他终于唤出了她的名字,眼睛里滚出泪来,颤着手指拂向她的脸,还没有触到她冰冷的毫无温度的脸,他的手指又缩了回来,“你恨我,你一定恨透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
“可是就算没有我送给沈遥的那二十五万两军资,他们姬家也逃不了,没有一个帝王可以容忍功高震主,尤其是像太后那样权欲薰心的女人,所以姬南城必须死,他必须死。”
“……”
“还有你的女儿姬长清,她生就一副祸国妖孽的样子,让太后的两个儿子为之神魂颠倒,哪怕她嫁了人,宋星辰和宋亦欢都不肯娶妻生子,太后怎能不恨。”
“……”
“所以,元蓁,怨不得我,真的怨不得我,没有我,姬家的结局也是一样的,一样的……”
“……”
不远处,暗的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躲藏着一个人。
害怕惊动洛熙平,她连大气都不喘。
来过次数多了些,她对这里熟门熟路,就算没有阿凉,她也可以一个人来,自打洛熙平遭遇了苏冷,再也不敢出府喝花酒之后,她就来得少了,每次来,都让阿凉盯着洛熙平,就是怕会在地下秘密突然遭遇到洛熙平。
今晚,阿凉不在,她一直在想着那个人的事,实在睡不着,没忍住就来了找娘亲了,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她刚准备离开,就遭遇到了洛熙平。
听了洛熙平絮絮说了这么多,她才终于确定,洛熙平当真给了沈遥二十五万军资攻打姬家军,除此以外,好像也没什么了。
洛熙平有一句话说对了,就算没有他,姬家军一样难逃被覆灭的结局。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一旦坐在权利之巅的人一想要你死,就会有千种万种理由将你致于死地,哪管你是否真的忠君爱国。
“唉——”正想着,忽然又听他叹道,“元蓁,你能不能告诉我锁心钥在哪里,我找不到了,怎么也找不到了……”
“……”
“想当年……”
洛樱又听他啰里啰嗦说了大半天,说的都是他在平城元家的日子,说了将近有大半个时辰方才离开,离开之后,洛樱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回到世安苑,已近三更天,阿凉披星戴月的回来了,终于有了那个人的消息,说是梅花镇张家村出现了生食动物的怪物,把一户猎户家的猎狗杀了生吃了,还偷了其他几户人家的鸡。
那怪物力大无穷,几十个壮丁拿网上围捕他地,却被他被撕开了网,伤了人,逃到附近的仙女山上去了。
张家村人多以打猎为生,民风彪悍,合村人商量着要带着弓箭上山再一次围捕怪物,以免怪物再祸害村里。
洛樱听了,当即决定,亲自去仙女山找到那人。
……
快马赶到仙女山时,已是第二天早上。
日头缓缓的从东方升起,穿过茫茫雾蔼,稀薄而慵懒的洒落在冬日的山林。
此时,林子里寂静无声,唯听得风声穿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吹的几只寒雀抖动着翅膀朝远处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