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晰意外着,她又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哦,那不至于。”他咂了声嘴,楚怡心头骤然一松,听见他斟酌着续说,“孤给你两条路吧。”
楚怡的后背再度沁起了汗来。
“第一,你去外面跪着,想想怎么跟孤解释这件事。把孤说通了,孤就放过你。”
她不是很善于大大方方的讲道理么?他很好奇这件事她能说出些什么。
楚怡思忖了一下,觉得这有点难,便战栗着问:“第二……第二呢?”
“第二。”太子身子前倾,凑在桌前逼视向她,“你什么也不用解释,孤把这个罪名给你坐实——今晚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我靠……
楚怡面色煞白的瘫坐在了地上,心说太子殿下您可真是睚眦必报。
而后她哭丧着脸磕了个头,呢喃着说了句“奴婢选一”,便向屋外退去。
之后将近一刻工夫里,楚怡心里都在揶揄:太子怎么这么闲?竟然有工夫跟她一个小妾侍这样置气?他就不能抬抬手放过她,好好忙他的正事吗?
但她很快就发现了,他并没有耽误正事……
她在外面跪着,他在里头可没干等。折子一会儿送出来一本,书一会儿送进去一册,她的事对他来说大概顶多算调剂一下心情。
楚怡无语凝噎地继续跪着,心中矛盾地思量究竟该说点什么。
——思路无非两个,一是她认错道歉,说自己错了;二是解释自己当时为什么这么说,有什么具体想法。
说起来,好像是第一个比较安全,毕竟第二个涉及的“具体想法”……谁知太子听完会不会更讨厌她,直接把她给砍了?
可其实,第一个也很难。就凭太子这上纲上线的脾气,她认错的措辞如果没把能他哄舒服,估计还是过不了这关。
就这样,足足又过了一刻,楚怡才挣扎着拿了个主意。
可脑子清楚了,腿却不配合。她刚一用劲儿,就被腿上的酸麻坠得又跪了回去,连带着发出一声轻叫。
屋中,沈晰写字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瞧了眼窗外:“是不是楚氏要进来?去扶她一把。”
他心里想着,楚氏那个小身板,昨天多站了一会儿都不行,跪了两刻肯定不好过。
张济才挥手示意手下出去扶人,心里头腹诽着:殿下,您还说不喜欢楚氏?
很快,楚怡就被扶进了屋。
太子怡然自得地吹着茶上的热气,一乜她:“坐吧。”
宦官又扶着她坐去了旁边。
沈晰摆摆手,再度让旁的宦官都退出了屋门,楚怡坐在那儿,腿倒是不那么难受了,但在沈晰的注视下感觉如芒刺被。
沈晰淡看着她紧张到手指直搓上袄的一边,笑了声:“说吧,孤听着。”
“殿下,奴婢那么说……是有原因的!”楚怡最终选择了有点危险的那种方式。
太子点点头,表示你继续说。
“云诗和奴婢从进东宫起就要好,看到云诗侍奉过殿下却还是没有名分,奴婢替她担心着急。而、而且……”楚怡强沉住气,“殿下您说,若是您自家的姐妹和谁同床共枕过却没有名分,您会怎么看……”
太子的面色明显地一分分沉了下去,楚怡观察着他,声音也跟着发虚:“您也会生气、会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吧……”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冷冷地开了口:“谁给你的胆子,还敢议论公主们?”
“奴婢怎么是议论公主们!”楚怡被他这杠精般的扣帽子方式激火了,后牙一咬,又逼着自己低下头去,“奴婢只是举个例子,对事不对人。请殿下明鉴。”
嗤,看她这副不服不忿的样子!
太子鼻中轻哼,楚怡一咬下唇,目光直直地按在了地上。
他若要追究她对男人们“地图炮”,那她没二话立刻认错。可看方才的语境,他在意的分明是她对他不敬,那她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坦坦荡荡,有理有据,对得起良心!
“行。”太子边点头边笑着,但分明是切着齿笑的。
切齿的劲儿过去后,他扬音道:“来人。”
——书里关于美人儿的用词自古就有很多,什么倾国倾城、什么貌若天仙,可宫人们大多没读过什么书,一时也想不到这些词,只觉得一看到楚氏,就四周都一阵明亮。
“能让人人都眼前一亮的,那就真实实在在地是个美人儿了!”宫人们打从她被赐进东宫开始就在这么议论。
通常也会有人再添一句:“可惜连太子殿下的面都见不着。”
楚怡抬眸瞧了瞧外头,也不怕他们看。
反正眼下丢人的不是她!
时间推到片刻之前,她塞了银子给一个小宦官,让他去请绣房的刘姑姑过来,然后就往房门上架了个盛满脏水。
另外三位都吓呆了,胆子最小的云诗抱着她的胳膊瑟瑟发抖,问她会不会太过分了。
楚怡当时一声冷笑,叉腰说:“动嘴皮子咱哪儿动得过进宫二十多年的人精?还是动手实在。”
就这么着,刘氏堆着笑一推门,就被兜头浇了一脸的脏水。这样一来,原本就算她气势再强,此时也弱了。楚怡端坐在主位淡淡地道了声“跪下”,她就余惊未了地跪了下去。
眼下,她也跪了有一小会儿了,正好外头又有人围观,楚怡觉得时机刚好合适,便从容地喝了口茶,淡声开了口:“刘姑姑啊,别怪我们折腾你。我们在还没立秋时就给你把冬衣的料子送过去,就是怕你忙没工夫做。可眼下都立了冬了,你那儿连料子都没裁,成心让我们姐妹几个冻着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