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狝的事在六月末时正式定了下来,圣驾大约会在七月下旬启程,避开中元节。
到了这会儿,楚怡才算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太子”在古代究竟意味着什么。
平日里她就顾着闷在房里过日子,不太瞧得出来。眼下一有秋狝这样的大事,她才发现整个皇宫真是首先围着皇帝转、其次便是围着太子转。
而且太子的东宫官也是一整套人马,有完整的官员体制,就像个复刻版的朝廷,当然权限是相对低的。
在这样的大事上,太子交待的每一句话底下人也都是不敢怠慢的。比如太子说太子妃应该会在他回来前便生子,让人立即接她娘家人进宫,免得她生孩子时身边没个家人陪着。
——她的娘家人便当晚就被稳稳妥妥地接进宫了。
再比如,太子在东宫女眷中由谁伴驾的问题上说一不二,他说了只带她和徐良娣,那就是她和徐良娣。
——电视剧里那种嫔妃争风吃醋到他面前哭哭啼啼的画面根本见不着,或者也可以说,压根就连闹一闹的机会都没有,到了外头就让宫人给挡回去了。
唯有在楚成的问题上,太子多了几分谨慎,请教太傅说合不合适?
太傅安然点头,道刑部当初按律行事是朝廷的法度,如今案子结了,殿下敢将有用之才重新用起来,是太子的气度!
然而这个问题,其实也在证明太子的地位——太子是谨慎请教了,可太傅给出的答案可不是让他畏畏缩缩地体察上意,而是大大方方地让他用人。换言之,太傅是在培养太子以国君的角度虑事。
太子果然是和大臣不一样的,和普通的皇子也是不一样的。
楚怡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些之后,稍稍有点心惊,觉得自己对太子的态度是不是不够恭敬?
她不仅没乖乖让他睡,有时候还会跟他顶嘴,还会瞪他。
是不是不太合适……
但心念一转,她又觉得罢了罢了。他都没嫌弃她不恭敬,那她想那么多干嘛,贱得慌么?
七月十七,圣驾在晌午时出了宫门,直奔京城东北侧的皇家围场。
这一路要走三天两夜,楚怡在短短两刻后就怀念起了现代交通的好。
在二十一世纪,从北京坐高铁去河北大概也就一个多小时吧,慢一档的K字头快车跑三四个小时也到了,而且又平稳又安全,路上的盒饭虽然总被她嫌弃但起码是热的。
相较之下,眼下这马车旅行真让人难过。京里的路平坦些还好,出了京颠簸程度立刻上升。吃热菜更成了天方夜谭——大家都急着赶路呢,上哪儿吃热的去?
于是傍晚时分,楚怡在胃里的翻江倒海中看着俩连油星都凝固泛白了的半冷小炒,眼里闪烁起了悔恨的泪花。
——她不该嫌弃高铁盒饭啊!现在给她一盒高铁盒饭,她一定吃得连一粒米都不剩!
——她真是被现代的物质基础惯坏了啊!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旧社会不仅吃人,而且就算连处在“吃人”阶层的人都吃不爽啊!
——还是社会主义好啊!
楚怡悲戚地捧着饭碗,就着米饭送了口五花肉入口。正艰难地下咽,外头有人敲了敲窗框:“奉仪娘子。”
“嗯?”楚怡含着米饭含糊地应了声,外头是张济才的声音:“娘子,殿下请您过去用膳。”
……不了吧!
楚怡有点不情愿,反正又不好吃,凑一起还怪麻烦的。
不过她也就是想想,脑子里琢磨着不乐意,脚还是实实在在地下了车。
抬眼一瞧,太子的马车已经在不远处停着等她了,楚怡赶忙随着张济才走了过去。
张济才揭开车帘扶她上车,楚怡钻进车中刚一定睛,就看到太子手边的矮柜上放着两碗凉面。
“来。”沈晰喜滋滋地拉着她坐,转身端过一碗给她,“附近一家远近闻名的小馆子做的,着实不错。我每次去秋狝的路上都差人买,你尝尝看!”
张济才在车外透过车帘的缝隙瞧着。嘿,不就一碗面么,殿下连眼睛都是亮的,弄得跟献宝似的!
车里,楚怡只觉得:哎呀,优秀!
就是嘛,热菜放凉了不好吃,为什么不弄点本来就可以凉着吃的东西?
凉面凉粉怎么也比放凉的炒五花肉舒服啊!
她这一路也真是颠簸得难受狠了,眼下见到这碗清清爽爽的面顿时食指大动,接过来就挑了一筷子送进了嘴里。
沈晰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怎么样?”
张济才在外头听得直乐:您怎么还邀上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