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金林叹了口气,如鲠在喉,再说下去,他不能保证他的声音不会颤抖,所以,他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赵酒窝说道:“再若不然,我们挪个窝吧,找个偏一点的地方,摆个地摊,做点买卖,咱们也能养活自己。我有金项链,还有一副镯子,把它们卖掉,可以凑些本钱的。”
想他袁金林,堂堂一个业务经理,靠磨嘴皮吃饭的,只要稍微动点脑子,就不会饿死。可是,正像他说的那样,迎接阳光的求生之门已经关闭了,哪怕摆个水果摊,也只能成为他的一个远大理想。
只听袁金林说道:“做点小生意,我也想啊。可是,我是通缉犯,到哪里都不会安宁,这里人杂,相对安全些。”
赵酒窝说道:“我不也在逃吗?要死,咱们一起死,我给你陪绑。”
袁金林摇头,“不,你不一样,你的案子很快就会了结的,我听袁茵说,韩功课不敢起诉你。那个狗杂碎不想自找麻烦,甚至,他正托人消案也说不准。好了,我睡一会儿,你要是出去的话,可别走远。”
赵酒窝点了点头,心说,去外边转悠转悠也好,真要遇到一个对她感兴趣的有钱人,说不定就会破解目前的困局。
想到卖身,她不敢告诉袁金林,只在自己的心里胡乱琢磨。
袁金林和其他血奴一样,被血头当成一群奶牛圈养。每天。血头除了在饮食上给血奴猛加营养,还要给他们注射一种造血针,这样,就可以保证:一个礼拜的时间里,血奴们可以完成一次抽血,又不会出人命。
在这里,每个血头都领导着一个分会,接受总会大老板的统一指挥。分会会址没有固定地点,一旦风吹草动立马转移,消息灵通,动作迅疾,因此很难被抓住。
袁金林所在的分会不久就转移到了一个叫泷印的小镇。到泷印镇以后,他渐渐感觉身体不支,没过多久,就病倒了,高烧不退,暂时无法卖血,经济来源一下子就被切断了。不过,血头没有立刻将他和赵酒窝扫地出门。
血头之所以这样做,也可能出于仁慈,也可能感觉袁金林是只成年奶牛,也可能害怕这二人出卖他。
“明天,我上阵吧。真的,有我分担,你的压力会小一些。你不能垮掉。”
坐在床边,凝视着昏恹恹地躺在床上的袁金林,赵酒窝说着说着,就将脸贴到袁金林的脸上。
温热的眼眶,便有露珠爬上赵酒窝的睫毛,继而轻刷这个大男人滚谈而虚脱的脸,既似亲触,又如降温与滋润。
袁金林积攒着力量,慢慢地说道:“不行,你不能卖血。我有我的打算,你再坚持一阵子就好了。”说着,他将赵酒窝的脸托了起来,与之凝视,“以后,不许靠我这么近,给我记住了。”
此话一出,忽听“哇啦”一声,赵酒窝大雨滂沱,刹不住闸了。伏在袁金林的怀里恸哭不止。这又哭又闹的,直把袁金林心都捣碎了。超越身体百倍的痛苦,往往来自灵魂,在这个女孩面前,他忽然感觉自己好失败,好无能。
过了好一会儿,赵酒窝止住哭泣,抹了抹眼角,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报答你不行吗?让我温暖你,陪你睡觉。”
赵酒窝听人讲过,有一个土方子可以治疗男人高烧不退的病,那就是脱光衣服贴在男人身上,让其发汗,驱走病魔。逼到这个节骨眼上,她也想用这个土方子救袁金林的命。
这种土方子袁金林早前在白美妙身上用过,听赵酒窝这么一讲,他登时拉长了脸,瞪着通红的眼珠,像个恶神似的,沉声喝道:“不许说这种话!你都快长成大人了,害不害臊?”
说着,他的眼里就冒出了两颗亮闪闪的水星星,尖尖的,亮亮的,跟着赵酒窝眼里的水花一起跳跃,一起舞动。
“就因为我快要长成大人了,我才知道受人滴水之恩应该涌泉相报。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难道不是因为爱吗?”
一句话把袁金林抵到南墙上了。是啊,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这都是爱啊。
袁金林无法启齿原因所在,就说:“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这父女俩落难的样子着实惨不忍睹,小恶与大善的对比,不禁令人唏嘘不已。千里之外的青屏,回忆着这么多年来袁金林的好与不好,傅忆娇的心里也不是没有一丁点的牵挂。
其实,最感觉对不起袁金林的当属傅忆娇了。那次将照片和底版交给谭雁龄以后,傅忆娇时常在梦里看到自己一副落井下石的样子,她还听见两个小孩呼喊爸爸的声音。醒来以后,孩子的呼喊声就变成一个女人的声音,骂她是狠心的骚狐狸,只会偷养野汉子,丈夫陷入泥潭,她不仅不拉扯一把,反而用竹竿往泥淖里猛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