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还求她,劝劝顾君行,要去苏家走动走动的,看来已经有人给他劝好了。
也是,这个时候了,识时务才能继续守住顾家,不然用不了两年,宅院怕是都保不住的。
徐迦宁拿了一个黑色的手包,里面简单放了点零钱,走出来了,顾君行往前迎了迎。他今日也换了西装,特意带了眼镜,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匆匆一瞥又转过了身去。
二人往出走,徐迦宁脚步不快。
她穿了双陶白高跟鞋,伤口处虽然已经消肿了,但走起路来还是有点疼。顾君行是知道她脚上有伤的,不自觉地也慢了下来,到了大门外了,寿礼已经放了车上了。
为了这次走动,顾家老太太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也不知是哪年的宝贝,一对翡翠手镯,一对翡翠玉如意,顾君行在车上打开看了眼,徐迦宁一眼扫过,能看出成色不错,如果拿去当铺卖的话呢,其实也能卖个好价钱的。
但是像她们这样的人家,宁可东墙补西墙,到处挖别人的钱,也不会拿自己的贴己去卖的,说来也可笑得很。车夫拉车就走,顾君行将寿礼一一放回锦盒当中,动作之余随着车身的晃动,碰到了徐迦宁的胳膊,她穿着无袖的旗袍,手臂光滑细嫩,碰了一下,真是心神不宁。偏偏车上就那么大的地方,还无处可躲,只好一动不动,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低着眉眼。
本就是无意间碰到的,徐迦宁没太在意。
顾君行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行人,生出些莫名的情绪来:“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离婚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你别想太多。”
好聚好散,理当如此。
徐迦宁两手扶着手包,搭在腿上,嗯了一声。
顾君行更觉愧疚,回眸看她:“是我对不起你,现在离婚并不能给你什么,日后发迹了,定会补偿你。”
他也的确没有什么能给她的了,不过日后的事,谁能说的上。
真心还是假意,只有他自己知道,她顺口又嗯了声。
她这般不争不闹,更叫他心中压了大石头一样。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顾君行长出了口气,在旁叹息:“就这样吧,今天已经晚了,明日一早,一起去办理手续,此事先不让家里人知道,明天再说,行吧?”
他家里人要是知道他们离婚了,只怕还要恼着,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徐迦宁没打算瞒着,瞒着那是他的事,她今天晚上,连夜就要回徐家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宁愿对着徐老爹去:“已经让红玉收拾东西了,晚上我先回去,明天办理好了离婚手续,会有人来搬我的床和家具的。”
离婚已属于对不起她了,她的东西自然要带走,顾君行对此毫无异议:“好。”
好半晌,他没有再开口,等黄包车到了苏家门前了,徐迦宁想要下车,才一动,被他拉住了手腕,她下意识回头,顾君行一脸愧色,又说了声对不起。
离婚之前,为了顾全脸面,还让她同他一起来送寿礼。
她知道他心中想,不过人心总是这样,口中说着对不起,无可奈何,真心觉得对不起,根本不会让她来。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来,她大度地给他最后的体面:“如果我说没关系,你能好过一点,那别在意,真的没关系,离婚没关系,陪你走这一趟也没关系。”
从古至今,凡事都不能做过,正所谓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徐迦宁转身下车,站在一旁等着他,顾君行看着她身影,竟觉她气度非一般人可比的,捶了自己胸口两下子,口中念念有词说着疯了一定是疯了的话,也赶紧下车。
下了车,顾君行亲自拿着寿礼,到门前询问通报。
苏家大门紧闭,门口有人拦住了他们,说是顾家人,来给老太太送寿礼的,他们将寿礼收了去,也没让人进,先去通传了一声。徐迦宁站在一侧,百般无聊地打量着苏家院内。
田园好风光,院中鸟语花香,真是深宅大院一眼望不到边的。顾家那老宅院年久失修的,就占了个旧,跟人真是没法比,她多看了两眼,一会儿功夫,管事的随着看门的下人迎了出来。
是一个体面的老头,慈眉善目的,到了跟前先对顾君行点了点头,表示歉意:“老太太身子真是不爽利,今个怕是不能见了,她知道是亲人来了,让给送邀请函来,回去跟顾家老太太说,姐妹相见的日子在后面,过两日寿宴时候,叫你们大家都来。”
他手中捧着赤红的邀请函,顾君行双手接下,也关切地问了两句。
两人正说着话,背后汽车一声鸣笛响彻天空,徐迦宁吓了一跳,蓦地回眸。一辆高档的派克轿车停了苏家园外的停车场上,随后车上一男一女先后下车。
男人西装革履,丰神俊朗,脚步匆匆走在前面,女的一身洋裙,皮肤白皙,烫了一头的卷卷看着可爱得紧。她几乎是小跑着才追上前面人的,就那么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大哥你听我说,我不能丢了这份工作,我必须得去……”
再往前来,徐迦宁已是认出她来。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霍澜庭被押着去电影院见面的苏婉。
她收回目光,余光当中瞥见顾君行也看着那姑娘,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真是巧了,这姑娘就是顾君行上午见过的那个女翻译,徐迦宁还在身边,他莫名地心虚,也不敢多看,连忙跟管事的告辞。
管事的客气相送,二人当即转身。
徐迦宁站了一会儿,也是累了,她没太在意苏婉前面的男人,慢步走过。
擦肩的时候,那人还低着眉眼,只是她侧颜一走一过,他当即站住了,蓦地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