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意外便在这时候发生了,原本缓慢流转的镜面,倏地卷起巨大的漩涡,阵阵的黑雾破镜而出,在沐子央的身边翻滚蒸腾,情况好不骇人。
众仙无不愕然,炎玦一发现有异,立即飞落至她的面前,不过扬手一召,便把她从归心镜里拉出来。
当沐子央站定后,四周开始出现骚动。
她的珠子的颜色实在太诡异了。
台上的尊者们,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冥界!怎么可能?”
沐子央的天灵珠里,同时有红色波纹与黑色波纹,两种波纹缠绕,既像互相追逐,又像要相融在一块儿。
炎玦蹙紧眉心,心知会出现此种异相,绝非自然,可一时间,他无法查明缘由,只得先平息风波,再待日后详查。
他暗中结了一个法印,手一挥,便要将那天灵珠里的黑纹掩去。
“炎玦圣尊,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一阵化不开浓重沉郁的嗓音,彷佛从远处无边的黑夜里,飘荡而来。
众人抬头张望,只见原本高挂明月的天空,顿时像被罩了一张黑布。
转眼间,黑幕扭曲抖动,忽有一人从中显现出来。
遮挡住月光的黑布,随着他的到来,瞬间消失不见。
皎洁的明月在他的身后,衬出他颀长的身姿,虽然他戴着面具,可气势丝毫不输给圣尊炎玦。
他缓缓地从天而降,月色的光辉竟在同时间黯淡下来,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变得静谧。
众仙噤口不语,对他的到来,皆有不好的预感。
沐子央在湖边的时候,曾这个黑衣人惊鸿一瞥,所以见到他突然出现,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他身穿迤地黑缎软袍,腰系金丝绑带,长发随意束在脑后,虽没个正经样,但端得是三分风流,七分潇洒,神态可说是轻狂至极。
无视众仙的惊异,与炎玦压抑的怒火,他径自来到沐子央眼前,弯下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淡淡道:“这娃儿有趣,莫非你是要进我冥界之门?”
“墨青宸,我瀛洲事务,无须你来插手!”炎珏怒道。
沐子央心想,原来他就是传闻中的冥尊,她曾听师兄姐提起过他,说是有人来了瀛洲几十年,也无缘见到他一面。
她琢磨着,自己这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才刚来没几天,便有机会见到他本人。
墨青宸轻蔑道:“炎玦,别说我从未收过徒弟,自始自终,我不屑亦不愿去管瀛洲中之事,可若这孩子与我冥界有关,便由不得你来做主!”
炎玦走向前,冷冷道:“墨青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各据一方,骇人的威压之气,忽地涌现出来。
沐子央站在两人中间,首当其冲面对这股沉重的气息,她被逼得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身体。
剧痛沿着浑身的筋脉,在体内游走,她觉得十分难受。
“我说这个徒弟,我是要定了,你又能奈我何?”墨青宸扬起手,便把沐子央拉至眼前来。
在场的众仙无不诧异,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墨青宸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对着浮在他前头的沐子央,以平缓且不带感情的语气,问道:“孩子,你可愿拜我为师,随我进入冥界?”
周围的谈话声,忽然安静下来。
即便是瀛洲中有一定道行的尊者,要进入冥界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孩子修为不高,将来待在冥界的时间势必很长,她若拜冥尊为师,便等同于自寻死路。
炎玦沉声道:“墨青宸,身负仙骨之人,世间罕有,岂容你因一己之私,葬送这孩子的前程。”
墨青宸轻嗤一声,“跟着法华门修行,有何前程可言?不过是长参寂静,了此余生,竟被你说得彷佛有万般好处似地,可笑不可笑?”
修仙的门派中,以法华门最重清修,门下弟子莫不以修练至屏除七情六欲,而感到自豪。
冥尊说得这番话,可不正是戳在圣尊的脊梁骨上。
若说起墨青宸与法华门间的恩恩怨怨,无非是因“情”之一字所起。
这是瀛洲中,老一辈的尊者,都知晓的事,可那些陈年旧怨,私底下谈谈无妨,被当众宣诸于口,便显得有失身分了。
可冥尊就是这般我行我素之人,谁都拿他莫可奈何。
墨青宸凝视身旁的孩子,轻声问道:“孩子,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我?”
他的语调慵懒,一字一句彷佛先是在唇齿间摩娑许久,才缓缓地轻吐出来。
这时,沐子央却突然忆起小月所言,随即长跪在地上,叩首道:“我愿拜冥尊为师,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其实就算没有小月的事先提醒,单是能不进法华门,她都会好好地把握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冥尊看起来可比圣尊好相与多了。
沐子央说的话,无疑是平地一声雷,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墨青宸闻言,唯一看得见的眼楮里,竟流露出些许笑意,“不错,你是个懂利害的聪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