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归禾却是真心地笑着道:“忘山是大哥的孩儿,便也是老夫的侄儿,自家人,说得什么个谢字?偌大是江东,若无忘山坐镇,岂不是要陷百姓于水火?到时九泉之下,怎么有脸见兄长?”
而那嘉康帝却是无心再逗留,只是龙颜沉沉,喝了一杯陈皮醋茶后,便负手起驾离去。
江东这边乃是春江月夜,晚歌阵阵。
可是江水的另一边却是肃杀十足。乌云遮天,夜色如墨,四周一片死寂,忽然传来一阵踏踏踏急促紊乱的马蹄声。
过了一阵,云开月出,弯弯如勾的月亮下映照出一个黑影,骑着一头劣马拼命抽打前行。
驶过一片山丘,惨白的月光正照射在骑手的脸上,映照出一张苍白忐忑的嘴脸,正是尚云天。
随着二皇子和静敏妃进展顺利,尚云天自是暗中留了些心眼,他与二皇子相处得越久,心内越是没底,他已经知道二皇子太多不欲人知的秘密,一旦二皇子大事得成,自己怕是立时便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尚云天如今是上了贼船难以下岸,唯有逆水前行。
他暗中在不同地方准备了马匹黄金。从二皇子派船队过江接应圣上,他便偷偷离开居所,在外面打探消息,准备稍有不对即刻逃走。
二皇子这一世早早便能成事了,可是却是以杀父弑君为代价。而他也成了帮凶,想到这里,久读多年经书倒是起了作用,叫他整修难以成眠,最后干脆骑马出了城门,远离城里的动乱纷扰。
不久他便看到大批侍卫从城内涌出,竟是四处捉拿亲二皇子一党的官员武将。他便知道二皇子失败了,虽然不解原本行事顺利的二皇子怎会突然翻盘,却是按照原计划逃走。
当领悟到二皇子竟然失败被囚,并押往京城时,已经距离惊变的那一夜足有三天了。
这几日来,为了逃避侍卫的追捕,尚云天自己剃掉一些眉毛,用黑墨涂黑了皮肤,再换上备好的士子衣衫取出藏金,扮作游行的士子,一路昼伏夜出逃回了京城。
到了京城,听说二皇子被囚于皇寺,尚云天大吃一惊,这与他前世所知却是大为不同。
上一世,大皇子即位不久,琅王在江东起兵造反,一路势如破竹地攻入京城,屠戮刘熙于宫中王庭,一时风头无两。他当时诧异琅王这个逆臣行事怎么如此顺利,后来隐约听说琅王是得了二皇子的助力。
就在大家以为要改朝换代时,风云突变,二皇子纠集大阮朝的忠臣义士突袭琅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都以为琅王是那吃了大头的黄雀,岂不知这二皇子才是那最后执握弹弓之人。
尚云天前世里也算是游走官场,左右逢源,可是却始终伺候不明白楚邪这么满手血腥,性情乖戾之人。
就在二皇子开始讨伐新登记的琅王暴虐,誓言要为兄长报仇时,宫门大破却不见琅王身影。
可就在二皇子登基后的某天夜里,当时位极人臣的尚云天家中突然被几个蒙面人闯入。
彼时柳萍川也已身死,蒙面人胁持尚云天来到墓地,挖墓掘人。
尚云天就算隔了一世,也还记得,前世那天夜里,夜猫惨叫,鬼火荧荧,柳萍川腐烂露骨的尸身被挖掘了出来。
然后他和柳萍川的尸身一起被带到皇寺。
在那里,惊恐的尚云天只来得及瞥了一眼,似乎瞧见了是身着龙袍的琅王、大遗和尚还有以为白胡子的细瘦老和尚立在大殿之中,便被踢得跪倒在地。
旁边便是柳萍川的尸体,散发出难以名状的死亡的恶臭。
大遗和尚双手合十,阴沉沉地笑道:“万岁所言的那位女子离世时怨气缠身,若要转世则必消耗大福源。而天地有常,皆为定数。彼若增一分,则汝便减一分。你本福源深厚,为此女转世,你必福源大减,来世恐怕是非必多,恐怕心愿尚未达成,便不能善终啊!”
那时,尚云天看到琅王眉眼不动地一笑,说道:“历经大起大落后才知富贵在手亦如浮云,权势及身不过等闲,可是若不能随心所欲,要这至高无上的王权有何用处?跳出五行,操控有因缘生死才是人间至乐。细细想来,朕生平便是只有这一遗憾,朕常常想,若有来世再遇,我与她该是怎样?至于横祸是非……”琅王冷笑了一声,道,“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一力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