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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天刚一亮顾父便到家了。
顾夫人在客厅里等了一个晚上未曾合眼，喝了将近十杯咖啡，看上去精神还挺好。
顾父看到她一动不动的坐在客厅吓了一跳。
“你，你这是刚起来，还是……”一夜没睡啊。
一夜没睡不太可能吧，所以后面这句话顾父没有问出来。
顾夫人却是站起身，她表情冷漠，再也没有为顾父接过公文包。
“哎，我说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记得昨天前天晚上和叶蓝芝通话，这个女人告诉他有事要和他说。
“这几天你都在忙些什么？”顾夫人看向他。
“能忙什么啊，当然是忙工作，累死我了，有没有准备早餐？”顾父丢了公文包在沙发里，秘书将他的行李箱提过来，礼貌的开口道，“顾总，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嗯。”顾父应声。
顾夫人却冷冷叫住他，“站住。”
顾父不悦的看了妻子一眼，秘书也被顾夫人的这一声给吓到了。
他还从未见过顾夫人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
“夫人，您有何吩咐？”秘书转过身，强装镇定的问。
“你是怎么做事的，顾总外出的这几天怎么瘦了这么多？”
秘书，“……”
就连心虚的顾父也是一脸懵逼，他瘦了吗？他自己也没感觉出来。
可这话着实为难了秘书，他是负责工作的，又不是照顾顾总饮食起居的，瘦没瘦和他没多大的关系吧。
还是顾父帮忙打了圆场，“阿芝，你别为难他了，我们这些日子工作忙，如果不是前天晚上加班加点，今天根本回不来。”
“哦？”顾夫人冷笑了声，扬了扬眉。
顾父眯起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阿芝，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夫人捂唇偷笑了声，她走近顾父，帮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话吗？”
“嗯？”顾父不懂。
“你说，最讨厌外面那些装模作样的女人，也讨厌她们身上的香水味！”顾夫人凑近嗅了嗅，“唔，这种味道真的很讨厌呢，难怪老公你不喜欢。”
“阿芝，其实我……”话说到这个份上，顾父脸色一白，想解释。
叶蓝芝是发现了什么吗？
不可能啊，他保密工作已经做得很好了，而且出国在外，怎么可能知道啊。
顾夫人却冷冷打断他，“我明白，我也理解你！”
“阿芝！”
“但是你休想我原谅你！”顾夫人的脸忽然变得凌厉，她转身，将茶几上已经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砸在顾父的脸上，“签字吧，顾永生。”
秘书一见这架势赶紧溜之大吉，顾父被离婚协议砸得懵了圈。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让人看见了也不怕闹出笑话！”等顾父看清楚顾夫人扔过来的东西，他却是第一时间担心面子的问题。
“笑话？”顾夫人嘲弄般的咧了咧嘴，“我想，等大家伙知道我离婚的原因，笑话的不会是我。”
“顾总真是宝刀未老，都一把年纪了，还能伺候好那些小妖精，我也是佩服啊。”顾夫人每一句话都带着刺，令顾父哑口无言。
这还是他那个温婉贤惠的妻子么？
为什么这一刻，他感觉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本以为，即便知道了他出轨的事，她也最多哭两声罢了，毕竟在圈子里，这个女人是有名的贤惠，而平时无论他说什么，她也都会遵从，从来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阿芝，你听我解释，我没有！”哪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顾父还是不想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原本他是该昨天回来的，因为和一个女人好上了，所以就耽搁了一天的行程，留下来和那个女人在异国玩了一圈。
还别说，真刺激。
难怪人家都会出去找小三，真他妈的爽啊！
“没有吗？”顾夫人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这样的她，和平时那个温婉听话，善解人意的她判若两人，“顾永生，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顾父想了半晌，最终只艰难的发出一个字，“我……”
“顾永生，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否则，我肯定会让你净身出户，你信不信？”
一向自负的顾永生怎会甘心她这么贬低自己，冷笑道，“呵，叶蓝芝，你别得寸进尺，净身出户？你觉得我顾永生是吃素的吗？”
“当然不是，我知道顾总厉害，要不然怎么可能伺候好外面的那些小妖精呢。”
“叶蓝芝，你不要血口喷人。”
呵，这又不认账了？
“是不是血口喷人，顾总自己心里清楚，我劝顾总还是厚道一点的好，我们夫妻多年，自问这些年没有愧对过你们顾家，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叶蓝芝，男人在外总有情不自禁的时候，那个女人是人家非要塞给我的。”
承认了，他终于还是承认了。
他们这么多年的夫妻，她怎么会猜错，他身边有没有女人，她只要用点心就能明白啊。
顾夫人沉默许久，“我说了，这些我都能理解，可是顾永生，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
“蓝芝，你怎么能这么任性呢，我承认我是犯了错，可我在外面也是玩玩而已啊。”
玩玩而已？
顾夫人真的很想笑。
所以呢，她就必须得承受么？
“顾永生，我累了，不想再继续了，你签字吧，你放心，我不会带走你们顾家的一切，只希望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蓝芝！”
他们不是因为爱而结婚，可这些年相敬如宾，夫妻同心，日子也算过得不错。
人人都说他有个温柔贤惠的好妻子，每次宴会酒会顾父都会被人夸赞一番，若是真离了婚，他不就成了这个圈子里的笑话么，而叶蓝芝同样也是啊。
此时，顾夫人似是洞穿了他心里的想法，“顾永生，我知道你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面子，我们为了面子勉勉强强在一起大半生，你没有厌烦我都烦了啊，其实你根本不用在乎这些，阿泽长大了，能挑起顾家的重担，顾永生，你的这辈子算是过去了啊，我们何必为了所谓的面子牵强的在一起呢。”
顾父也变得心平气和起来，在深想顾夫人的这番话。
想当年他们结婚之前的第一次见面，不同于别的情侣问东问西，羞涩敏感，而是列各种条约！
他们之间不是因为爱而结合，竟然也过了大半辈子了。
顾父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面对顾夫人三番五次的挑衅，他又岂会放下尊严去继续强留这段婚姻。
对啊，他们都爱彼此，爱的是所谓的面子，所谓的荣誉！
如今不管是顾家还是叶家，都因为他们联姻而走上了正轨，他们的这段婚姻完全可以自行选择的。
“既然如此，你心意已决，那我一会儿打个电话，让人把离婚的事办了吧。”
“好。”顾夫人答应下来。
这一刻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这座别墅她守候了三十年，如今，终于要逃离这个如同鸟笼一样的地方了。
作为顾家的儿媳妇，她每天都被规矩束缚着，虽然已经年过五十，可她依然想念年轻时那个活泼的自己。
她温婉的性格，都是被这座牢笼给逼的。
话说完顾夫人准备上楼去收拾东西，顾父叫住她，“蓝芝，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是我的事情吧？”
既然都要离婚了，顾夫人觉得，两人就该断得干干净净！
“行吧行吧，随你！”
顾父冷哼声，在心里怒骂道：不识抬举！
他还不是关心她么？
毕竟她嫁到顾家三十年，叶家那边的老人已经西去多年，就剩下一个弟弟打理公司，总不可能还收留五十岁的她吧。即便收留，她能心安理得的住在那儿遭人白眼？
不多时，顾父便给儿子打电话，让他马上滚回来。
顾明泽回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宽敞通透的客厅里放了好几个行李箱。
“爸，您这是要做什么，换房子啊？”
顾父的脸色十分难看，“不是我，是你妈要换。”
“我妈？”顾明泽一时半会没明白过来，“我没听她说过要换啊，而且这房子不是挺好的么，位置也好！”
“你自个儿去问你妈吧。”
顾明泽闻言上了楼，去了二楼的主卧。
顾夫人站在阳台喝着咖啡，她昨晚一夜没睡，也不知怎的，竟然一点都不困。
唐妈在衣帽间给她收拾东西，“夫人，这些衣服都要带走吗？”
“随便挑几件吧，以后我们的生活尽量别这么奢侈。”
人要走了，还带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但她毕竟在顾家三十年，除了顾家本身的东西，她自己也有不少，只要是出自她之手，她必须带走。
顾明泽听到这段对话走到阳台找到顾夫人，“妈，我听爸说你要搬家？”
“嗯。”顾夫人看到儿子笑了笑，没有一点因为离婚应该有的哀愁，反而很干脆的告诉他，“我和你爸，离婚了。”
一句话，仿佛一个晴天霹雳。
顾明泽在原地愣了好半晌，还以为是顾夫人开玩笑。
“妈，这一点都不好笑！”
“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开玩笑么？”顾夫人将杯里的咖啡饮尽，“阿泽，这些年你也知道妈妈有多不容易，守着这个家，牺牲了自己的大半生，现在，你也长大了，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也该是时候去寻找自己的生活了。”
“妈，您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调皮了！”顾明泽还是不信，可他心里隐约开始慌张起来。
顾夫人抬手摸了下他的脸，“阿泽，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我相信你能承受这个结果，我想，无论我和你爸结果怎样，对你都没有多大的影响，毕竟你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今后会有自己的家。”
“妈，您，您说真的呀？”顾明泽这下是真的开始着急了。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离婚了呢。
妈的，这是个什么世界啊！
顾夫人点点头，“当然是真的，我和你爸因为什么结婚你也知道，这大半生，我们都奉献给了彼此的家族，晚年，就让我们放过彼此吧。”
这些点点滴滴顾明泽都懂，可父母突然要离婚，他还是接受不了啊。
“妈，这，这太突然了，我有心脏病，喘不过气来了。‘
“呵。”顾夫人笑，“好了，你就别在我面前皮了，从小到大你都是这幅样子，没个正经，将来啊一定要给你娶个凶巴巴的媳妇管管你。”
顾明泽吓坏了，“别，可千万别，我心脏不好，还是温柔的贤妻良母比较适合我，比如说霜霜。”
“住嘴吧你，别让你爸给听见了。”
“听见了又怎样，这段感情迟早是要曝光的。”
“至少现在不行！”
顾明泽看向她，“这么说，妈，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嗯哼，我是在想啊，你这个花心大萝卜，说不定过些日子就改变主意了。”
“不会不会，这次我是认真的。”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说这些了。”顾夫人拉着儿子进了房间，“一会儿等唐妈收拾好，阿泽，你送我出去吧。”
话题再次回到原点，顾明泽依然不死心的问，“妈，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顾夫人摇头，“我心意已决。”
“应该不光是没了感情吧，我平时瞧着你们挺好的，是不是爸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顾夫人可不想瞒着儿子，她就不是个高大上的女人，所有的黑锅自己来背，让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逍遥快活。
“不然呢，你觉得还有其他理由吗？”
顾明泽没想到真被自己给说中了，他刚才也就那么随便一说，想逗顾夫人开心来着，毕竟顾父这些年的作风一直都很好，从未有过绯闻啊，是圈内出了名的好丈夫。
出轨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别人会信吗？
就连顾明泽这时候都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顾夫人。
“别这么看着我，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这把年纪的还选择离婚的，如果不是被逼的没办法，我怎么会选择这条路。”
“真是啊！”顾明泽气的不轻。
离婚的原因不是可恶的夫妻关系不和，而是顾父出轨了。
“到底是哪个野女人，妈，您就这么放过她吗？”顾明泽双手叉腰，“您告诉我，我去帮您教训她！”
“教训有什么用？闹又有什么用？你妈妈我一辈子心高气傲，可不想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求男人回心转意，更何况这三十年我真是受够了！阿泽你知道吗，当我决定和你爸离婚的那一刻，我反而全身都轻松了，我再也不必顾忌顾家的规矩，也不必时刻挂念自己的身份，更不用再约束自己……对我来说，离婚，是重获了自由。”
顾明泽听后想了许久才开口，“妈，只要你觉得幸福，都好。”
顾夫人有句话说对了，她已经把他养大，有权利再去追求自己的生活，这些年，顾夫人在顾家的日子顾明泽明白，虽然没有受什么苦，可心灵上并不好过。
顾父大男子主义，从来不许顾夫人忤逆他，他的话就跟圣旨似的，若不是顾夫人教养好，估计他们也不会在一起这么多年吧。
“阿泽，谢谢你，谢谢你理解妈妈。”顾夫人抱住儿子，她得到了儿子的理解，这才是真正的欣慰。
“妈，我知道，你这一生太苦了，是我，是我不好，没能给你分担。”
“不怪你，是我跟你爸的问题。”
两人正聊着，唐妈又拖了两个大箱子出来，“夫人，都收拾好了，我都是挑你平时最喜欢的衣服。”
顾夫人望着那两个大箱子，走过去将其打开，随后将里面的衣服一一清点，最终只留下几件。
“夫人！”
顾夫人却坚持道，“其他的都扔了吧，既然选择了离婚，就要学会放下荣华。”
她也是千金小姐出身，从小到大享尽了荣华富贵，可到了这把年纪，顾夫人突然想过普通的生活了。
有时候她去河边散步，看到那些平民，带着孙儿孙女，老两口牵着手在河边迈步，她就羡慕得想哭。
原来，她要的幸福也不过如此。
什么荣华富贵，不过是一场云烟，她要的是心灵上的富贵啊。
收拾完毕，三人一起下楼，唐妈拖着一个小行李箱，顾父则坐在沙发里抽烟。
看到他们下楼，他起身灭了烟，想走过去说点什么，顾夫人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而是对儿子道，“阿泽，你送我过去吧。”
“嗯，我去开车。”
顾父望着儿子出去的背影不禁在心里怒骂：妈的，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你父母都要离婚了，也不知道劝劝，还去开车载你妈妈走，他妈脑子有坑吧。
唐妈拉着两个箱子，顾夫人拉了一个，这就准备走了。
顾父见她来真的，几乎是本能的喊出声，“等等。”
顾夫人驻足，侧目看向他，“顾总还有事？”
这声‘顾总’叫得他是真不舒服啊。
“我是想告诉你，明天上午别忘了。”
顾夫人依然笑得大方得体，“放心吧，我肯定比顾总记得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