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这就是那个让孟礼拥有惧内的名声的夫人了,不曾想看上去却是这般的落落大方。
顾陌上前一步,客气地问道:“孟夫人不必如此麻烦,今日已是叨扰,既然事情谈不拢,也断无再留下来的必要,陌已预备告辞了。”
“夫君同三皇子妃已然谈完了,但宛娘还未同三皇子妃谈过。”宛娘浅浅一笑,手里已经娴熟地将孩子给哄睡了,放进了木床里,“还请二位移步内室。”
顾陌只好进去,临进去前还伸手摸了摸孩子睡得红扑扑的脸蛋,笑道:“这孩子长的真可爱。孟大人很幸福,能有如此可爱的孩子。”
“不。”出乎顾陌的意料,宛娘竟然矢口否认了,脸上有一抹苦涩,“是我跟孩子,拖累他了。”
“宛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孟礼刚听到这一句话,便变了脸色,“我早就说过,我有自己的考量,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宛娘自嘲一笑:“适才三皇子、三皇子妃与夫君的对话,宛娘亦听到了些许。你以为你能瞒过我,可我们这么多年夫妻了,宛娘又如何不知你?自放弃追查赈灾银两一案以来,你可有一日能安然入睡?你又可知,在你辗转反侧的时候,宛娘心中又是何等煎熬?”
“宛娘有时劝自己,忍一忍,无论你内心如何煎熬,终归不牵扯进去,你便能安然无恙;但有时候,宛娘也会唾弃自己,宛娘的夫君是个顶天立地之人,宛娘不该用自己的情爱牵绊住他。”宛娘说着,一双眼眸已经有些湿润。
“宛娘,你并不是我,所以你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想要的只是你,还有能平平安安将我们的孩子养大。”孟礼叹息一声,缓缓擦掉了宛娘脸上的眼泪。
“当初岳父贵为一个大学士的时候,我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你还不是毅然决定要嫁给我吗?这么多年以来,为了能让我不卷入任何一方势力之中,你还不是抛却了大家闺秀的名声,甘愿为我扮演一个市井泼妇吗?宛娘,这么些年,我想要的东西早就变了,我只想守着你们娘儿俩,别的再不想了。”
说完这一番话,孟礼便将宛娘牢牢抱入了自己的怀中。
不想下一秒,宛娘却坚定地挣脱开来,望着孟礼说道:“可宛娘不愿意。潮州百姓流离失所,祸及千家万户。难道仅仅是护着我们的小家便可以了吗?今日宛娘亦去发放赈灾粮食,那许多稚儿皆是瘦骨嶙峋,宛娘实在不忍心。”
“宛娘适才听到此事乃是何人主使了。今日他二人一手遮天,弄出这潮州城许多祸事来。来日呢,登上皇位之后呢?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终有一日,夫君,你还是护不住我们娘儿俩的。宛娘实在怕,怕有一日在那众多稚儿当中,亦瞧见我的安儿。”
孟礼周身一震,许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般:“宛娘,言之有理,是为夫短视了。”再回过身,却是对着周韫跪了下去:“卑职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韫忙扶起孟礼,又感念适才孟氏宛娘的那一番话,不由开口赞道:“孟大人当真是有位贤妻。”
孟礼却笑了笑,有意开口提醒道:“依卑职见,三皇子亦复如是啊!潮州之行凶险重重,三皇子妃却不惜身犯险境;明知道卑职就是块顽固不化的石头,却还要想尽办法来感化这块石头。判定一个人,并非仅凭言语,更重要的是,藏在言语后的那一颗心啊!”
周韫闻言若有所思,竟是下意识地又瞧了一眼顾陌,后者眉目舒展,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煦,只是瞧着,心情都无端好了几分一般。
孟礼点到为止,不再往下说。
而孟礼同周韫的结盟,却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之下,悄无声息地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