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过那么一次。
裴缜其实是醒着的,只是懒得睁眼而已。
脚步声渐近,落在被子外的右手被小心捧起,无名指戴着的黑玉戒指被温度烙过,然后塞回被窝。
韩复轻手轻脚替他掖好了被角,停了片刻,又俯下身在他脸颊偷啄了一下。
声音远去,裴缜睁开眼睛,呆呆瞪向时钟——八点十五分。距离包养合同规定的“上班时间”九点整,还有足足四十五分钟。
今天就更早了。
才七点半都不到!
……
按照“自愿加班的员工,一般都比较热爱这份工作”原理,裴缜认真想了一下——自己多少也算是人帅多金、成熟稳重、通情达理。
对年轻懵懂、缺钱又缺乏社会经验的傻白甜青年来说,这种类型的金主,应该也还算是有一定的杀伤力。
跟他在一起,一开始当然只是为了钱,可说不定后来……
一下子睡意全无。
打了鸡血一样翻身下床。可惜视力不太好,不慎撞上了走廊的落地穿衣镜。
就艹了。
镜子里这货谁?!
……
近些年,忙着躲债、被揍、辛辛苦苦东山再起,裴缜实在没什么心情关注外形。
对自己长相的印象,也还倔强地停留在好几年前事业成功、意气风发的时候。
那时的他一身帅气西装,金色袖扣,精致的短发。身材高挑、五官俊朗张扬,整个人意气风发、从头到脚透着倜傥自信的潇洒。
对着镜子,自己都觉得自己杰克苏。
而今,里面的倒影却无情地打破了一切幻觉。
糟糕的岁月,把曾经的英俊生生磨掉了不少,眼角留了一道浅浅的凹痕。曾经温和沉静的双眼里,更是沾染上了一些细微的凶狠和神经质。
昨天回家又晚,被伺候着洗完澡已经十二点半,真正睡下都一点多了,年纪一大恢复能力就是差,如今眼下还是一片满是疲惫和死气沉沉的黑青。
呵呵。
本来两只眼睛颜色就不一样,被人说像波斯猫。现在直接像波斯熊猫——这特么老子还没到三十,说好的四十还一枝花呢?
立刻翻了个箱倒了个柜,掏出最贵的衬衫、领带。
人靠衣装,亘古不变的硬道理。
梳了个头、认真抓了个发型,皱了个眉一脸烦躁的别扭,镜子里阴阳眼阴郁男的形象总算勉强有点帅回来的意思。
……
餐厅的玻璃窗正对着院子。
挂着民族风的锡铁小风铃,透下一片灿烂。
“哗啦”滑开保温橱,里面停放着小狼狗日常亲手做的爱心早餐。热牛奶和鸡蛋包饭,蛋饼上还印着海苔和番茄酱做的大大笑脸和红脸蛋。
“……”就连这小笑容,都远比他一大早那病态、紧绷、阴森的丧模样要可爱不少。
心塞。
叹口气坐下。嚼嚼嚼,蛋包饭香糯可口,牛奶加了蜂蜜特别美味,心塞被治愈。
懒懒靠着椅背,余光悠悠然扫向窗外。
院子里的玻璃温室是他专用的调香工作台,最近已经被韩复占领。小狼狗正戴着塑胶手套,穿着白大褂,弯着腰全神贯注地在烧杯烧瓶间忙忙碌碌。大长腿,远看腰形可诱惑了。
真好啊。
微风吹着,阳光洒着,既有美味的早餐,又有好看的小狼狗。
果然,金钱能买来幸福。
……
饭后绕进温室,就见韩复正一心一意对着个烧杯目露凶光,活像是他们家小橘(猫)盯电子耗子时的眼神。
走近,忍不住“噗”一声。
杯底像是打进去了个生鸡蛋,一片黏腻浓稠的淡黄色混着一股子廉价浓郁的香气。
这么失败的研香产物也是确实叫人挺没眼看的了,怪不得那种脸。
“一大清早的,这是在练习做蛋羹?”
金主的日常毒舌,韩复早就习以为常,指了指调香台上那本《调香基本法》:“明明都是按照上面写的步骤来的,到底哪里错了?为什么每次做到这里就给我沉淀……”
玻璃温室清透的阳光下,四目相对。
韩复一愣,漆黑的凝眸里缓缓、缓缓地露出了“被惊艳到”的璀璨光华。
裴缜抖了一下,默默觉得这戏……是不是有点过了。
他才照过镜子,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就算穿上裁剪适宜的昂贵衣服,也和几年前远不能比。
然而,架不住小狼狗演得真·走心,也架不住他年纪大了真·好骗。
被这样一个年轻美好的人用充满欣赏、温柔的眼神盯着,就算明知道人家只是拿钱办事,心脏还是很快融融融、融成了一滩化掉的暖柔。
努力克服表情僵硬,露出了一个类似于抽筋或狞笑的表情。
这下,韩复干脆连玻璃杯都拿不稳了。
拼命往下捋一次性手套,撸了好几次都才终于捋下来。伸手过来时又有些犹豫,仿佛站在他眼前的不是金主大人,而是某种不敢随便碰触展会珍宝。
“……”裴缜是服气的。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花得最值得的一笔钱了吧。
小狼狗韩复,包养界的业界良心!
几个眼神、几个动作而已,就给了自我厌弃Ing的金主满满一剂强心针。
弄得他几乎都要相信自己其实帅得毁天灭地、无人能及。至于刚才看镜子觉得不爽,完全是因为严于律己、自我标准太高,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