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他已经过世了。”而今天,6月3号,正是他的忌日。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病人的——那是她第一次挑战胸腹联合手术,缝合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把这条命从死神的手上救了回来。
后来,她才得知他叫薄瑾亭,是北大经济学博士,家财万贯,相貌俊美。然而一切都因这场车祸而改变了,一个大好前途的天之骄子,从此就沦为了轮椅上的残废。
偏偏老天爷还不肯放过他,各种后遗症接踵而来。
七年的时间,她把小薄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整整七次。几乎每一次,她都觉得他熬不下去了,可是人的意志力真的是不可思议,他一次又一次证明了生命的奇迹。并且笑着对她说:“楚医生,我只有在你的手术台上才可以安心。”
最后一次来医院,薄瑾亭向她告了白,说喜欢她。所有的护士都在起哄:“妈呀!真的是太浪漫了!太浪漫了!”
“楚医生,你的春天终于到了!”
“还是个博士生呢!男才女才!般配般配!”
但是煌煌的人群当中的楚医生是冷静的。介于种种原因,她没有回应他的感情,尽管这是人生中唯一结婚的机会,可是她宁愿错了过去。
后来才发觉:爱情本就是没有原由的,却已经天人永隔,只剩下思念的余地。
她把他的生命从二十八岁延长到了三十四岁,却没能在一场术后感染中挽救他。
从那之后,她就绝了什么成家的念头了。反正一个人也挺好的,至少不会重复童年的家庭悲剧。只是,每次独自在黑夜里把思念加深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暴食症发作。多年的习惯成自然,已经习惯用食物来发泄一切情绪了——
送走了护士小唐,楚瑟就订了几份外卖,她吃下麻辣烫、烤肉拌饭……只有不断地享受美食,才可以减轻抑郁的情绪。让那些该死的童年阴影暂时偃旗息鼓,让那些惆怅的思念情绪暂时风平浪静。
但是——
猛地一阵绞痛感袭来,楚瑟眼前一黑,毫无防备地倒了下去。
凌晨三点,急诊室的大门还是打开了。
护士小唐哭着打电话:“急诊大夫楚瑟值班的时候忽然胃出血!血胰酶增高!全身水肿!孙大夫说她是急性胰腺炎!”
这一天,她没能坚持到自己的手术结束。
——楚瑟明白,若不是上辈子后母欺压的太甚,她的成绩完全是可以上好高中的。但是为了生存,为了躲避继母的迫害,她必须装出愚笨的样子,故意考不出好成绩,这样才能让张淑琴确信她无法上大学,继而放松了警惕。
这辈子,她也要压抑自己的聪明才智吗?
到了高一(3)班的教室,楚瑟还没踏进班级的大门,已经有男生在门口吹口哨——
“肥婆来了!”
在第十中学,楚瑟是没有名字的,只有无数个代号:肥婆、肥猪。因为她是整个学校最胖的女孩,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球似的。熊孩子们当然不知道这是激素的作用,熊孩子们只负责嘲笑,因为他们只会这么无聊的勾当。
楚瑟不和这些小孩子一般理论,坐在了座位上,拿出了课本。
同桌位叫李建阳,属于那种仗着有点小帅就很坏的男孩,今天的李建阳也不忘了重画了三八线,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肥猪!你敢过这条线我就用圆规戳你!”
楚瑟白了他一眼:“你骂谁呢?!”
李建阳呵呵笑:“当然是骂你肥猪啊!你爸妈是不是给你喂的猪伺料长这么胖啊?!”
她冷冷怼道:“我中午吃的是食堂里大家吃的饭菜。这么说来,全校学生吃的都是猪伺料喽?”
李建阳的脸都红了:“你才吃猪伺料呢!全校这么多女的,就你长得跟一头猪似的!”
“哦,我长得是一个头两只手两只脚,摆明了是个人。这么说来,你认为人长得像猪吗?还是你自己长得像一头猪啊?!”
“哈哈哈!”旁边围观的学生都笑了起来,李建阳被噎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死肥婆你等着瞧!”
“哦,我对一头自称像猪的男生不感兴趣。”
“哈哈哈哈!”旁边围观的学生笑得更夸张了,有的还竖起了大拇指。
今天的楚瑟战斗力太强悍了,这个李建阳其实从开学开始就欺负她了,一周下来各种难听的绰号,都是从他的嘴巴里面出来的。之前楚瑟听到了只能忍着,今天她爆发了,三言两语就把李建阳打发了个干净,灰溜溜地走了。
不一会儿开课了,老师却迟迟才赶来:
“……省中转来一名学生要来我们班,李建阳,你坐去郭安安旁边!”
——开学以后才转学,的确有些不常见,但楚瑟没当一回事,李建阳搬就搬吧,正好眼不见为净。但刚逃离了“猪婆”的李建阳也不开心,因为他的新同桌叫郭安安,班上有名的“臭臭女”,身上总是有一股汗味。
全班同学都在窃笑:这倒霉催的转校生居然要和猪婆当同桌,真真是太可怜了!还有李建阳,居然和臭臭女坐在一起了,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忽然一阵掌声响起。
班主任陆老师带头鼓掌:“让我们一起欢迎薄同学!”
话音刚落,走进来一个人。
满室的阳光和煦,台上的少年穿着圆领衫,戴着一副大圆眼镜,五官逆着阳光看不太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