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薄瑾亭欲言又止。
“不,不是我!”楚瑟忽然梦魔惊醒,已是满身大汗。
嗓子里冒着干涸的沙哑,周围静悄悄的,时针还没有指向五点。
她紧闭了眼眸, 双手慢慢合拢, 手掌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不让眼泪滚落下来。
——其实,刚才那个噩梦,心里面早就料想到了吧?她现在正在逼着薄瑾亭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吧?
因为清楚,所以才会忐忑不安。
因为清楚,所以才会知道他的难处,是吧……
第二天上学,继续心不在焉的,珍妮说她瘦了不少,卢安达说她憔悴了,楚瑟笑了笑,这大概就是古人所云的“衣带渐宽终不悔”吧!
她并不后悔爱上薄瑾亭,也不后悔要了这个孩子。
可是她真的要逼着十八岁的少年,在孩子、爱情、家族、亲情之间抉择吗?
她忽然想起一段话来——
世界上没有任何欢乐不伴随忧虑,没有任何和平不连着纠纷,没有任何爱情不埋下猜疑,没有任何安宁不隐伏恐惧,没有任何满足不带有缺陷,没有任何荣誉不留下耻辱。
所以,没有任何的幸福,不带有缺憾是吗?
晚上回到了别墅,保姆已经做好了晚餐,她吃了一口营养粥,又有了那种反胃的感觉。但是她没有让自己吐出来,而是坚强地咽了下去——为了孩子,她可以选择做一个坚强的母亲。所以,为了爱人,她可以选择做一个怎样的女人呢?
到了七点,一如既往的通话时间。
她还没有问薄瑾亭话呢,男人就自己招了:“今天我跟爷爷说了,我不喜欢薛萱,我也不希望他们再给我介绍什么女孩。我想自己选择婚姻和爱情。”
“哦,那你爷爷怎么说的?”
“他说我还小,不懂事,以后长大了会明白的。”
“其实你爷爷说的有道理。”楚瑟很冷静道:“你才十八岁,是有点小了。”
“楚瑟,加上上辈子,我应该是三十七岁了。”顿了顿,薄瑾亭继续道:“你再给我一些时间,一个月以后,我就会跟爷爷坦白我们的事。”
“可是,说到做到很困难吧?”这回是她退缩了。
“是很难,但我对你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的。”他已经做好了壮士断腕的准备。
“不,你听我说!”楚瑟立即打断了他:“我仔细考虑过了,让你在爷爷奶奶和我之间选择一个,实在是不够人道的。所以……我想,我可以退一步的。”
“你说什么?”薄瑾亭怀疑自己听错了。
楚瑟含笑,语气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埋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包容:“我知道,对你来说,做到经济方面独立于家族从来不是问题。你最大的问题是:不能割舍和家族的感情。因为你不是冷血无情的人,而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是啊,她知道这个男人很孝顺。
亲情对于薄瑾亭来说,和爱情同等的重要。
顿了顿,楚瑟松了一口气,仿佛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如果你坦诚我们的事情,那么,你肯定会和家族闹翻的。短期来看,没错,是我胜利了。但是长期来看,你的家族怎么处罚你的背叛?!你的生意伙伴怎么看待你的冷酷?!你的……父亲和母亲,他们是否能接受这样的局面?!”
这些话,是她考虑了整整一周,才打算说出来的。
其实从知道自己怀孕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眼下的处境。
——知道有了孩子,她第一反应的不是自己未婚先孕的麻烦,而是薄瑾亭的麻烦更大。毕竟他的本事再大,也过不了爷爷的那一关。
很可惜的是,她认真考虑了许多天,就发觉局面的关键,还在于自己——
要不要妻子这个名分,要不要承担孩子这个结果,要不要为了薄瑾亭,牺牲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所以,她的答案是:“与其那样,让你承受背叛的骂名、家族的指责、那还不如我和孩子让一步。反正你已经给了我一个答案了,这也足够了。我离哈佛毕业还有七八年的时间,你可以慢慢让家族妥协……”
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哽咽,却不能让他听出来。
——电话那头也久久沉默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薄瑾亭才颤声道:“楚瑟,我答应过你,不能委屈了你们母子两个……”
他是一个男人,怎么能对心爱的女人言而无信?!
但——
“这不是委屈,这是我的决定。”楚瑟擦去了眼泪,继续道:“再说了,现在公开我们的关系有什么好的?你的弟弟和后母都还在北京呢,让他们知道了我是你的软肋,说不定,我和孩子反而危险。与其这样,那还不如继续瞒着你爷爷……”
“楚瑟!”
薄瑾亭莫名感到了一阵心痛,他终于明白了,楚瑟为什么那天哭得那么难过,因为她比谁都清楚那个结果。
——当一个未婚妈妈,不要求名分,不要求婚礼。
他怎么忍心,让她面对那样的局面?!
“你是要我愧疚一辈子吗?!”
“你别说了,也没什么好愧疚的,因为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她甚至露出了一点微笑:“我也相信你的承诺,相信你可以在未来找到一个两全的法子。在那之前,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的。”
“楚瑟……”
薄瑾亭的眼眶满是灼热,甚至忘记了想说的话。
——有一种感动叫做无言以对,因为千言万语,都表达不了对于如此心灵的感激。
楚瑟最后道:“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薄瑾亭,我不要你和你爷爷说我们的事情,我也不要你来美国陪我。我是楚医生,我是医学博士,我是全市最好的外科大夫,我可以照顾好我和宝宝的。你就安心待在国内,专心做你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