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太的病,至今十五年了。”君爷缓慢地开声。
“我有听说过。”吴正淳道,“但是,我看她的情况还好。”
“什么叫做还好?”君爷转过身,深沉的一双眼睛俯瞰着他。
“陆队。”吴正淳那叹气声都不知道如何说,“陆队你也是大夫,你应该知道,有些人断手断脚,甚至全身瘫痪不能言语——”
“我是大夫,所以我很清楚。断手的病人,不能理解断脚的病人的痛苦。同样的,手脚都在但是不能行动一动马上气喘形同残废的病人,同样他的痛楚,不是那些断了一只手的病人还能理解的。”
吴正淳听见他这话立马皱紧了眉头。
“我太太这个病,属于稀有的病,所以,这类病人稀少,导致他们的痛苦被忽略,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我认为,作为大夫应该是明白的。”
姚爷这时候已经敲门后走了进来。听见君爷这话,即坐到了一边沙发上,并不急于***话来,只是听着。
吴正淳看了看他们两人,说:“我还是那个观点,想开刀,必须想好最坏的后果,风险性有多高。”
“我只想问吴教授一句老实话,吴教授认为,我太太这个病,有可能治好吗?”
“万分之一的机会,陆队也想赌?”
“我这个人,喜欢千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想变成真的。”
吴正淳感觉自己的心脏忽然揪成了一团,君爷的这句话直接把他的世界观都打乱了,吴正淳几乎是找不到了东南西北说:“我们是科学家,讲究实事求是,不应该像赌徒一样——”
“谁说的?”君爷的口气毫不客气,“医学的每一个发展和进步,如果没有赌徒似的拼搏精神,有可能取得成就吗?吴教授你可以告诉我。”
“是——不能。”吴正淳最终耷拉下肩头,承认他说的这个事实。
“我听了你刚才说的故事,不管你说的故事是真是假,我只知道一件事,吴教授,如果那天,死在你怀里的是你女朋友,我是说如果你是站在你朋友的位置上,是不是感受会很不同?仇恨,愤怒,恨不得杀了那个造成这起悲剧的人,或者是说,还是只想当个治病救人的大夫,理智地面对生老病死,面对死亡的恐惧。”
“我不知道。”
“你还没有想好,是当个赌徒,或是说,遵从天命,当个墨守陈规的,不做任何争取的,放任你朋友的女朋友再死一回——”
“不,如果我这么想的话——”
“对,如果你这么想的话,你是不会当医生的。其实,你已经看的很清楚。这件事不是你朋友的女朋友死了那样简单。一旦她死了,影响到的人太多了,包括你朋友,包括她的家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吴教授?”
吴正淳脸色一变:“陆队意思是,病人的性命,有时候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吗?”
“当然。好像我自己的性命,可以说并不完全属于我自己。我必须活着,必须很有力地活着,但是,必要时刻,我必须为什么而牺牲,这点,我本人十分清楚。我太太也很清楚。我相信,每个人,都很清楚他自己的性命究竟是属于谁的。想不清楚的人,只能说是个幼稚的孩子,不是个成熟的大人。吴教授,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吴正淳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如果由他去想,他也会觉得这是很不可思议的,甚至是不道德的。一个人的生命,怎么能由其他人来决定,那岂不是,变成他人的傀儡了。当然,君爷貌似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当这个人决定生死的时候,更多的应该考虑的不是自己。
“陆队。”吴正淳不可思议地摇摇头,“我只能说你的想法太伟大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伟大的,人本质上都是很自私的。”
“那你赞成自杀吗?”
“我当然不赞成。”
“那就对了。人要对自己的性命负责任,不能自私。”
“那你意思是说,你让你太太冒险接受手术,有可能会死的手术,你这叫做让她为自己的性命负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