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表妹没有和他提离婚的事?赵文生谨慎地没有回答。
陈孝义又说:“我知道。是我让她打的。大概今天我办完出院手续,如果时间来得及,会去办离婚登记。”
听他的口气那样的平静,想必两口子都是商量好了,没的挽留了。赵文生想气都气不起来,整个儿若瘪了气的气球颓丧地摊在椅子里,拾起一抹精神:“突然离婚是因为孩子的事吗?”
“阿芳说的对。我得给她留个脸。我爸妈是肯定没法接受我们没孩子的事的。”陈孝义说到这,沉静了一下,继而婉转口气说,“离婚做不了夫妻,还可以做朋友。”
自古忠孝两难全,中国还是个挺奇葩的社会,说是与国际化接轨,人的观念却始终停留在千古不变的千万年前。
或许是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赵文生对此真是说不出任何话来。说起来他自己不插手这事,是他曾经有想过,如果他是陈孝义,会怎么做。结果不用想,孝道是要敬的,只能委屈妻子了。
在中国,没有什么比孝敬更大的事,只要父母没有做大错的事,爱情,只能退一步。男人娶老婆,不也都是要求媳妇会先孝敬老人吗。
在赵文生纠结地抓着裤腿时,打了壶水回来的彭芳推开门,见到他,像是惊讶地叫了声:“表哥。”但是很快也平静了下来,笑道:“我妈让你来的?”
“嗯,没办法,你妈在千里之外,我离你比较近,只能由我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赵文生有些苦涩地看着表妹。
离婚的话,女人终究要比男人吃亏一些的,再找不容易。
可阿芳却不这么想。恋爱过了,结婚过了,她早看开了。人都差点死过一回,有什么能不看开的呢。说回来,其实,她早就想离开京城回老家了。京城人太多太杂,空气不好,比不过她长大的地方让她依恋,只是嫁夫随夫,之前她是没有办法。
“表哥,刚好有件事我要和商量。单位那边在我老家设了一家新的分支机构,缺人,我想应聘回去。”
阿芳这话吐出来,让另外两人又吃了一惊,好像都没有想过她居然连这步都盘算好了,只一夜之间,怎么能让人不怀疑这个念头或许她以前都有了。
陈孝义皱起眉头,低下头。
赵文生当然是反对:“你老家的待遇能比这边好吗?何况,将来升职的机会肯定也比这边少。”
“无所谓。”阿芳说,“我又不贪图像欢儿那样,做科学家什么的。我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做好自己的事情。大富大贵这辈子咱指望不上,但是,回老家混个小康也没有问题。”
赵文生其实是想说,你着急离开这里,不怕没有机会复合吗。
复合?阿芳觉得机会基本是不会有的了。他们又不是因为感情出了毛病而离婚,是客观上没法解决的因素而导致的离婚。这样的离婚理由既然一辈子都没法消除,哪有机会复合。
离了就离了,或许她会想念陈教官,可日子始终要过下去的。离远一点,两个人都见不上面,可能更好。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很快,他爸妈要为他找新对象了。她留在这里做什么?看着他再婚?或是陈家人还指望她给他们添堵?真这样太搞笑了。
她阿芳并不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更不是菟丝草那样没有人扶自己没法活。
对上表妹那双清澈平静的眼睛,赵文生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眉头一皱,是想自己是不是偏袒兄弟了。离婚的话,自己表妹照样有机会另找男人,回老家对阿芳也好,最少不用听以前公公婆婆的闲言闲语了。
只是心头依旧被这事儿给堵着胸口,赵文生起身,对阿芳说:“不管怎样,等他手好了,立在再走,毕竟夫妻这么多年。”
“我知道。”阿芳点头。
表妹是个大人了。赵文生不知道该不该欣慰。头也没回走出了他们小两口的房间。走出到医院门口,忽然眼眶一酸,摘下眼镜抹了抹眼睛。
难受,真难受。因为一点忙都帮不上。不清楚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明白。
蒋梅早上已经觉得提早离开家的老公奇怪,等晚上赵文生回来听他说起这已成定局的事儿,一下子懵了,只在那儿坐着好久没动。
在信息社会,消息传开是很快的,没过多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让陆夫人吃惊的是,当她把这事儿说给自家几个儿女听时,每一个都只是一副“哦,就这样”的反应。陆夫人本想,最少和阿芳是难兄难弟的陆欢,会火冒三丈义愤填膺想为阿芳找陈家人骂娘。女儿蔓蔓一样是个正义凛然的,或许会在弟弟讨伐陈家的行动中参一脚。可最终什么都没有。
陆欢吃完晚饭,拍拍屁股,招呼小外甥西西去会黑客。
蔓蔓见儿子吃得满口都是饭,嘴没擦跟舅舅跑,大叫一声:“欢儿,你让他先擦擦嘴,像什么样,米老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