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雨之后,整个京城的街道被清洗了一遍,似乎是焕然一新。
相对于严世蕃获罪被戍边,京城的百姓还是更加关心严嵩倒台。当然,顾及严嵩的颜面问题,官方给出的说法是:致仕。
至于为何会致仕?自然是严嵩已经八十三岁了,除了西周那位活了一百三十九岁的姜尚外,还有谁这个年纪还呆在相位上?
虽然这个解释很是合情合理,但很多人却表示了质疑。既然八十三岁都能做首辅,那为何不再坚持一年,做到八十四岁呢?
种种的争论以及各种种的小道消息,很快便广泛地流传于大街小巷之中,特别是一些阴谋论成为茶馆百姓的重要谈资。
在众说纷纭之中,亦是流传着一个相对有趣的说法。徐阶指使山东道士蓝道行通过扶乩之机,离间于皇上和严嵩的君臣关系,这才扳倒了严嵩。
在这一个京城之地,哪怕严嵩父子已经倒台,但这里仍然处处充分着阴谋诡计。这里就像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漩涡,似乎随时都会吞噬于人。
严嵩的批复已经下了,严世蕃的罪亦是定了,但严嵩却迟迟不动身。
严嵩还是每天都呆在院子中,躺在那张竹椅上品着香茗,只是他已然不再穿着那件蓝色道袍,而是身宽着那件厚实的蟒袍。
严年是一个很聪明的仆人,知道老爷这是在等待皇上的召见。实质上,他早已经派人监察宫门的动静,但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在严年上茶的时候,严嵩仿佛从骨头里传出一声轻叹,却是淡淡地说道:“咱们回去吧!”
严年知道这个“回去”是要回袁州老家的意思,却是忍不住地劝道:“老爷,要不再等等,没准皇上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呢!”
“三天,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耽搁得了皇上,他是真不愿意再见我这老家伙了!”严嵩不再自欺欺人,而是轻轻地摇头道。
相随了二十余年,这十余年几乎是朝夕相伴,这一次更是他跟皇上分别最长的时间。哪怕是朋友都该告个别,但皇上却没让他如愿以偿。
在一个很平常的清晨,一支车队悄然离开了严府。
蔡云程、雷礼等人得知严嵩要离京的消息,亦是前来送行,给这位老首辅正式道别。对于提携于他们的老首辅,他们仍然是心存感激之情。
“都回去吧!”
严嵩并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淡淡地摆手作别道。
在严鸿的掺扶下,踏上了一辆显得普通的马车。只是从小时雍坊离开之时,他忍不住挑开窗帘望向西苑的黄瓦红墙,那隐隐可见的宫阙楼宇,心里却是涌起了一份深深的眷恋。
经过二十多年如一日的服侍,他早已经将那里当成了家,甚至将嘉靖当成了亲人。但他却再也回不去,亦没有机会跟嘉靖正式作别。
朝阳如同往常般从东边升起,将京城的街道铺上一层金色。
严嵩的马车从正阳门离开,穿过那一条长长的正阳门大街,终于离开了这一个暗流涌动的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