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讷是南直隶苏州人,嘉靖二十年的进士,从庶吉士一步步升至礼部左侍郎,当下马上接任礼部尚书在即,官途无疑算很是顺畅。
他的性子跟着同乡徐阶有着几分相似,都是一个显得很随和的人,却不论官大官小,对每个前来拜访的官员都尽力以礼相待。
又是送走了一批官员,严讷的脸上的笑容消失,明显浮起了几分疲态。
“爹,请用茶!”
严讷的儿子严澄生得白净,五官有着南方人的秀气,虽然说不上多英俊,但却跟丑字无缘,很是乖巧地端来茶水道。
他跟着很多高级官员的子女般,因官萌到国子监读书。虽然在最初的时候,他是想要通过科举进入官场,但在去年南直隶的乡试败北,让他不得不面对赤裸裸的现实。
天下的士子何其多,而他偏偏还得从南直隶争得举人功名,以后更是跟天下的士子争夺那进士功名,这条路实在太过于艰难。
亦是如此,他已经放弃了科举之路,转而想要官萌入仕。
严讷接过茶盏,用茶壶轻泼着茶水,然后轻轻地呷了一口茶,整个人宛如久旱逢甘雨般,忍不住舒坦地吐了一口浊气。
“爹,咱们家这两天当真风光,九卿都来了好几位呢!”严澄亦是帮着忙里忙外的,但脸上不见病态,显得精神抖擞地道。
严讷突然停下了喝茶的动作,抬头望向了严澄。严澄正是兴高采烈,但发现老爹正是板着脸,脸上不由得露出困惑的表情。
严讷将茶盏放下,突然正色地望着儿子道:“为父而立之年便金榜题名,位居二甲第八,被选为庶吉士入翰林院。然时人多冷眼嘲讽,你可知何故?”
严澄是一个孝子,更是一直以父亲而自豪。却是第一次知晓父亲有着如此坎坷的经历,心中的喜悦当即被冲散大半,显得感同身受地询问道:“孩子不知,请父亲赐教。”
年仅三十岁便已经金榜题名,还是以庶吉士入翰林院,这是何等的潜力,但竟然还被人瞧不起,却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严讷将儿子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欣慰,却是伸出食指指着脸道:“此乃皆因你爹生得这一脸麻子,故而众人皆知为父难成气候。岂不料,圣上信道教、好青词,为父殚精竭虑,以青词事圣上,方有今日之荣焉。”
在当下的大明朝,从来都不是能臣居相,而是贤臣居相。对于一个人的相貌更是极为看重,而严讷这一脸麻子,已然成为一个极大的阻碍。
如果不是遇上了信奉道教的嘉靖帝,一个喜欢青词大臣的皇上,那严讷恐怕早已经外调,根本不可能有升迁礼部尚书之日。
“圣上圣明!”严澄心里暗暗吃惊,由衷地感慨道。
严讷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望着儿子认真地告诫道:“今日来咱家祝贺之人中,实则有昔日讥笑为父之人!故而,当下能跟你称兄道弟之人,他日若是咱们严家蒙难,他们亦会讥笑于严家,讥笑你爹这满脸的麻子。”说到最后,又是指了指那清晰可见的麻子。
“儿子谨听爹爹教诲!”严澄猛然醒悟,收起了那份因父亲即将高升而狂傲的心,认认真真地朝着严讷施了一个长礼道。
正是这时,管家进行禀告道:“大常寺少卿徐璠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