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欣丽忽然笑了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王叔叔,你还记得我小学学过的那篇课文吗?亚里士多德用麦穗大小教育他那几个学生的故事?”
王荣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现在就要做出选择?”
梁欣丽在家里很放得开。她直接搂住谢浩然的胳膊,将头部朝着那边贴了过去,笑道:“我已经找到了最好的。他就是我看中的,最大的那个麦穗。”
王荣祥不再说话。
他重新拿起筷子,端起碗,开始吃饭。
没人再说话,梁静也不好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劝说。她颇为担忧地看了一眼女儿,慢慢吃着自己的碗里的饭。
梁静很漂亮,年轻的时候有很多人追求。在众多人中挑挑拣拣,选中了丈夫。结婚后的日子很幸福,虽说梁静没有正式工作,都是在朋友介绍的单位做临时工。可是对于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来说,工作其实并不重要,关键在于是否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
丈夫出自一个颇为富裕的家庭。那时候改革开放没多久,他们家就有三套房子,丈夫本人也在市轧钢厂任职,家里人对梁静的那点临时工收入并不在意,丈夫经常开玩笑说,那是梁静自己给自己挣的零花钱。
丈夫是一个很帅的男人,优秀基因遗传给了女儿梁欣丽。遗憾的是,女儿刚满两岁,丈夫就因为车祸去世。
男人死了,梁静自然不可能继续呆在那个家里。房子是婆婆的,房本上就写着她的名字,结婚的时候只是暂用。如果丈夫还在,那么一切都不会有什么变化。婆婆和公公从未说过要赶梁静出去之类的话,但是她有自知之明,靠着以前那点不多的积蓄,搬了出去,在外面租了一个小房间,养活自己和女儿,平时周末有空,也经常回去看看老两口。
都说漂亮女人喜欢惹是生非,梁静却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性格。然而她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尤其还是一个漂亮的寡妇,这就不可避免引起了周围男人朝着那种方面的诡异幻想。迫不得已,一度断了结婚念头的梁静只好委托朋友和亲戚,帮着自己介绍一个靠谱的男人,想要再嫁。她实在是受不了来自周围的闲言碎语,还有那些在自己身上不断打转的邪恶目光。尤其是半夜,经常有人在外面敲门,还有人不断从门缝下面塞小纸条,上面写着不堪入目的字句,甚至赤一裸一裸的问:包养你要多少钱?
王荣祥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的。说句心里话,梁静最初对于这个男人根本看不上————个子矮,皮肤黑,不知道是遗传还是某种病症,三十多岁的男人,早早就有了谢顶的迹象。见面的时候他一直在笑,当然不是精神病患者流着口水的痴呆笑容,而是带有讨好性质的那种。拥有过高大英俊丈夫的梁静实在无法将自己后半辈子与这个可以说是“丑陋”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她拒绝的很委婉,吃了一顿饭,自己买单,然后回家。
王荣祥很是锲而不舍。他是真正喜欢梁静。那时候还没有电话,都是在用“逼逼”机,他不像那些油头滑脑的男人喜欢留言问周末好,也不会编造诸如“五二零一三一四”之类的求爱数字。他选择了更加直接的追求方式:上门帮着梁静买蜂窝煤,然后一个人把成堆的煤块从一楼搬上五楼。王荣祥在街道办事处上班,事业编制,工作还算不错,旱涝保收的那种。单位上每个季度都会发劳保用品,他家里只有一个老娘,用不了那么多,就把肥皂洗衣粉毛巾什么的统统往梁静这里送。年节时候单位上发的粮油米面各种福利,他每次过来都会带上一些。
真正让梁静感动的,是梁欣丽四岁多感冒发热那次。虽说自己是母亲,可是对小儿病痛之类的事情,梁静实在是知道的不多。梁欣丽那天哭喊着说头疼,不愿意去幼儿园。梁静当时有朋友介绍了一份工作,就是离家远,每天下午才能回来。她忙着上班,以为是小孩子调皮不愿意上学,就顺手了给梁欣丽一巴掌。正好王荣祥上班前绕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梁欣丽浑身发热,连忙扔下自行车,抱着孩子冲出去,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往医院跑,等到了医院给医生看过,才知道梁欣丽当时发烧很严重,要是再不采取措施降温,就会把脑子烧坏。
梁静被吓怕了,也真正动了嫁给王荣祥的心思。
婚礼很简单,王荣祥却很高兴。他真正是尽到了做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只是梁欣丽实在改不过口来,很多年了,一直管他叫“王叔叔”。
只是一个称谓,梁静与王荣祥都不在意。梁静自己也在悄悄攒钱。她觉得王荣祥为了这个家已经做得够多了,女儿总会长大,会出嫁。作为母亲,自己必须为她准备一份不能让婆家人瞧不起的丰厚嫁妆。
王荣祥是个很老实的男人。平时在家,大小事情都是梁静说了算。他脸上总是挂着憨厚的笑。看得出来,他对结婚的生活很满意,非常满足。
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王荣祥单位上早年分的福利房。他自己也小有积蓄,还在市里另外买了一套新房。每年收取的房租算是额外收入,王荣祥还计划过要买一辆车,给梁静使用……
梁静听过一些来自身边的风言风语。远的不说,住在楼下那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天天都把自己和王荣祥当做谈资。幸福生活就是这样招人嫉妒,退休无聊的老女人们整天都把话题围绕着梁静夫妇。说什么“那女人一看就是个狐狸精,老王那种矮冬瓜怎么可能降得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像武大郎一样被潘金莲毒死,我觉得她外面肯定有男人,而且不止一个。”
王荣祥从没信过这些。
这些事情绝对不是臆想,梁静一次买菜回来,就亲眼看见一个老太婆把王荣祥拉到树荫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