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赶紧打蛇随棍上,顺着他的意思说:“是最后谈定的价钱。这是昨天的事情,税务局那边还没来得及申报。”
苗兴国眼睛里紧张的成分消失了一些。他转过身,对苏恒联笑道:“苏老,您也听到了,三万两千美元,换成咱们的货币,那就是二十多万。这么大的一笔钱要是直接交给小谢,谁也不敢保证会出什么事。而且院里上次开会的时候三令五申,要求大家在外面无论是开讲座、卖画,还是招收学生,都必须按照实际收入向税务局进行申报,依法纳税。”
“周佳老师很负责啊!以前咱们油画系开会的时候,她就提出各班辅导员要对学生的生活多多关心,尤其是对贫困学生要多加注意。小谢同学的家庭状况我们不是很清楚,但他毕竟是个孩子,还年轻。所以我觉得,在画款的问题上,可能是小谢同学太紧张了。”
说着,苗兴国转过身,对谢浩然和颜悦色地说:“周老师绝对不是想要把你的画款据为己有。她只是出于对你的爱护,帮你暂时保管。小谢啊,这些钱要交税,各种手续都需要时间,从昨天到今天,连二十四小时都没超过,我觉得这些事情不是周老师要故意瞒着你,只是还来不及对你说清楚,何况你身上带着这么多钱也不安全,要是丢了怎么办?所以……她才先给了你八千块钱,先观察一段时间,等到觉得你有足够的自我约束能力,再把其余的钱交给你。”
周佳连忙点头附和,就像小鸡啄米:“对,对,对,我就是这样考虑的。二十多万的画款我只是帮小谢你暂时保管。”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了。再没有之前那种剑拔弩张,所有人针对周佳压倒性的优势。谁都看得出来,系主任苗兴国在偏袒周佳,偏偏他的这番话有理有据,牢牢站住了道义制高点。更重要的是,无论方玉德、苏恒联还是周嘉林,他们都在同一时间赶到系主任办公室,把此前对事情一无所知的苗兴国叫到这里。来的路上,苗兴国没有与周佳通过电话,也就不存在事先串通的可能。
方玉德毕竟年轻,他开始对自己之前的想法产生了怀疑:难道周佳真的没有私心?真的是为了谢浩然做打算?
张赣涛倒是经验丰富,他很清楚苗兴国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改变态度,站到了周佳那边。只是他的身份有些尴尬,是学院里的组织部长。就算是想要主持公平,也得首先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想到这里,他只能抬头望着天花板,从鼻孔里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周嘉林满面怒容,正准备张口说话,却被苏恒联抬手挡住。
他苍老的脸上神情凝重,声音低缓,语速平稳:“苗主任,我就问你一句话:这样做,有意思吗?”
苏恒联在书画界名望很高,面对小字辈的苗兴国,他的确有这样发话的资格。
苗兴国再怎么说也是一系主管。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怒意,却很好的掩饰住了,露出满脸装作意外的表情:“苏老,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苏恒联锐利的目光在苗兴国与周佳身上扫视着:“我说话很直,也很难听。别把你们都当成聪明人,也不要以为其他人都是傻瓜。周佳,这次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心里其实很清楚。大家都在同一个单位,我老了,很多事情不愿意管。你在其中玩弄手脚,若是换了别人,我装作看不见也就过去了。但是小谢不同,他是我的徒弟。今天他找到我,我就得管到底。”
周佳脸上阵红阵白,连声辩解:“苏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刚才苗主任都说了……”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苏恒联抬手指着她,沉稳的声音里透出无穷无尽的威严:“那些画是小谢的,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你有什么资格卖出去?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你以为美术学院是什么地方,你家后院自留的一亩三分地,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苗兴国一看情况不好,赶紧凑过来劝说:“苏老,情况还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您说得没错,周佳的确不该擅做主张,可是这画卖都卖了,何况对方给出的价钱也不低。我觉得吧……咱们还是大事化小,内部解决吧!”
苏恒联缓缓转过头,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苗兴国:“我就知道你是拉不下这张脸。不过是面子而已,有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