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要了。”雷克斯加快了说话速度:“如果他还有别的作品,我也可以考虑。”
“先谈谈这几张画的价钱吧!”周佳的态度有些严肃:“我得为院里的学生负责。你的价钱得给高一些,否则我帮你说话也没用。”
雷克斯脸上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笑容。
现在是上课时间,参观者大多是学院里的工作人员,偶尔会有几个高年级毕业班的学生进来看看。雷克斯倒也没有故意压低声音,只是觉得在这种场合谈论价格似乎不太合适,却又不好当面拒绝老朋友周佳。他想了想,笑着说:“三张油画,加上外面那张素描,总共一万元。”
他随即补充道:“一万美元。”
周佳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淡笑着摇摇头:“雷克斯,你是在拿我开玩笑吗?”
不是自己的作品,两个人却在商讨价格,这样的事情并不奇怪。在美术学院,学生终究是学生,在作品买卖方面,无论信息还是渠道,都远远不如在美术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师。他们成名早,认识的人多,与国内外各个画廊之间也有联系。一些美术导师甚至自己就开着画廊,他们直接从学生那里收购画作,真正是低买高卖。偏偏这种要求学生几乎不会拒绝。原因很简单————无论一张画几百块还是几千块卖给老师,对学生来说都是一笔巨款。那意味着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也能给家里减轻一点儿负担。
至于老师买走自己的作品,通过别的渠道卖出去,实际上卖了多少钱,那就与学生无关了。若是遇到有良心的老师,自己赚得多,回头还会再补给学生一些。若是遇到那黑心的,中间一转手,至少也有数万的利润,还美其名曰:这是老师为你找的作品销售路子。画画的艺术家从默默无闻到出名,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别看你现在一张画只能卖几百块,甚至几十块,这是一个经验积累的过程。等到以后你名气打了,一张画摆在画廊里,就能标上几十万美元的高价。
在美术学院,传授的知识不仅仅只是绘画。对专业老师来说,来钱更快的项目,就是雕塑。
最常见的,就是玻璃钢材质。那是先用胶泥做成雕像,再用石膏翻模,最后制成玻璃钢实体的一个创作过程。雕塑很赚钱,利润丰厚。每当接到雕塑生意,老师总会叫上几个熟悉的学生,跟着自己一起干。一般情况下,通常是老师负责泥质雕塑作品的构思与创作,学生负责从石膏制模到玻璃钢翻形的具体制作工序。尤其是中间用肥皂水对模具进行一遍又一遍的处理,以及最后的整理和打磨,所有繁杂磨人的事情,几乎都是学生在做。
这些事情普通的工人做不来,老师也不放心交给雇来的工人去做。这需要有着足够的美术知识与经验才能完成,稍微出错,就是前功尽弃,重头再来。
学生得到的酬劳并不多。正常情况下,一件雕塑做下来,总是老师拿大头,学生分个几千块就很不错了。而且这种机会也不是经常都有,能够被老师点名叫道的学生,都觉得这是一种殊荣,是老师给予自己赚外快的机会。
周佳并不认为自己帮着谢浩然卖画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对。虽说自己不是谢浩然的任课老师,也不认识这个叫谢浩然的学生。但这已经是美院学生与老师之间不成文的规则,是大家共同默守的惯例。
周佳觉得雷克斯很过分。谢浩然的这几张画,尤其是眼前这组名为《巡逻》的油画,无论内容还是绘画风格,都明显属于上乘之作。倒不是说没人比谢浩然画的更好,但画作商品就是这样,讲究一个眼缘。就像你在商场里买东西,忽然看到一个自己非常喜欢的物件,没有任何理由,也不管这东西自己是否需要,总之就是喜欢,产生了想要买下来的迫切心理。
“五万美元,你可以把这些画打包拿走。”周佳说话的声音很轻,毕竟在这种场合谈论价格不太合适。
雷克斯抬头注视着其中一张油画,慢慢地说:“周,用你们华夏人的话来说,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五万美元?开什么玩笑?现在欧洲艺术品市场并不景气,要不是觉得这几张画很特别,我也不会开出一万美元的价钱。何况这……”
“那就不用谈了。”周佳的微笑颇具风度:“区区一万美元,我相信这位作者不会卖的。”
停顿了一下,她笑吟吟地补充道:“雷克斯,你知道我从不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雷克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么好吧!我让一点儿,一万五。你觉得怎么样?”
周佳脸上挂着让人看了就觉得舒服的笑意。她摇摇头:“低于两万美元就不用谈了。或者,你想要与这些油画的作者见个面,与他沟通一下比较好?”
“哦!你又在给我挖陷阱。”雷克斯皱起眉头,连声叫苦:“上次你就是这样,觉得我给的价钱低,让我与作者面谈。结果对方的要价比你更高,足足超出了三倍还多……周,咱们是朋友,你不能这样做。”
这些话丝毫没能打动周佳。她眼睛里透出胜利者的微笑:“雷克斯,是你自己想多了。我一直在帮你,你却认为我是在占你的便宜。我是这个美术学院的教授,我很清楚自己学生在艺术品市场上的具体身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