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底的最后一环由宋耀阳补充。谢浩然把他约出来,询问宋家“有没有能够封闭修士灵能不被外界察觉的法宝”,他立刻说出了“密静轩”三个字。
对于具有灵能封闭功效的特殊类法器,《珍渺集》上专门有单独的章节进行记载。那是一种金字塔形状从上到下的递减模式。从上古时代最高级,使用次数最多,名头最响亮,同时也是一个个名声显赫神王仙帝的傍身之物开始记录,依次往下排列开来。“密静轩”位于金字塔的最下层,如果不是宋家当年出过一个分神境界的修士,恐怕这东西根本没资格被载入《珍渺集》。
那个时候,谢浩然已经确定:这个自称为药神院院主的家伙就是一个怂货。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能够释放出相当于金丹境界的灵能。他之所以与宋家交好,是看中了宋家的祖传法宝“密静轩”。这东西现在唯一的灵妙之处就是可以封闭修士灵能气息,只要呆在里面不出来,谁也找不到他。
……
顾十方在沉默中长时间静坐。良久,终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都被你猜中了。其实我对宋家没什么兴趣,知道他们手上有“密静轩”这件法宝,还是当初那个人临死前告诉我的。他怕我没有能力维持局面,就说了一些我可能用的上的秘密。”
谢浩然一直盯着他的眼睛:“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呆在燕京,没离开过?”
顾十方脸上的神情不太自然:“……你和孙宗延之间的矛盾,还有那天晚上在南宫世家拍卖场里发生的事情,我当天晚上就知道了。彭文建给我打了电话,但他不知道我在燕京。”
谢浩然脸上流露出真正的惊讶:“为什么?”
他没有说出具体的问题指向,因为其中包含的问题太多了。很乱,也很杂,以至于谢浩然自己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找到头绪。
顾十方很清楚“为什么”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他垂下头,使劲儿揪了揪头发,夹杂在苦笑中的声音有些落寞:“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怎么说呢……不是我不愿意负责,而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样来处理这些事情。你们让我觉得恐惧,我不想成为你们……我的意思是,我不想掺和你们之间的事情。”
他的话音突然间变得激烈高亢起来:“我,我……我是一个人,不是挥手就能发出火焰的魔法师。你们……那个死掉的人,是他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草薙京,还有八神庵那种一拳就能把人打进墙里活活捏死的疯子。我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老实说,宋家的人对我不错,每天都是好酒好菜供着,宋思强甚至主动问我要不要妞,他给了我一本影集,上面有几百个女人的照片,无论看中哪一个都能给我送过来。我知道他想要从我这里得到通体散,宋家也想要趁着这个机会与药神院搞好关系。我点了几个女人,那还是在你们找到我之前的事情。”
顾十方的言语颠倒混乱,他的脸上可以看出愤怒与困惑,无奈与狡猾:“我的女朋友结婚了。我一直想找机会在她面前证明我自己。我也想要脚踩七色祥云去迎接我的新娘,既然老天爷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就应该牢牢把握。偏偏你们雷极门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先是杀了我的人,然后毁了燕京分堂,再然后又是平宁镇和本初老和尚……那是一个好人,他一直维持,努力巩固着药神院的势力。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见鬼,老子又不是修士,凭什么要管这些破事烂事?就因为那个死掉的家伙一句话,我就必须为所有事情承担责任吗?老子没兴趣,我可不是助人为乐的道德模范。”
谢浩然的目光在微微变化,热情成分一点点褪去。就像一根滚烫的铁棒接触到巨大冰山,温度降低,热量消失,冰寒的温度从一端传递到另一端,直至将整根铁棒彻底占据。
他能够理解顾十方此刻的心情。那是一种巨大的落差感。顾十方应该算是一个善良的人,否则也不会从街上救回重伤濒死的药神院上一任院主。但他同时又是一个贪婪的人,面对天文数字的药神院财产起了贪念,否则也不会吃下从死去院主身上长出来的神秘果实,接替死者成为新一任院主。
不夸张地说,从那个时候起,顾十方就死者手中拿过了接力棒,不管他愿意与否,都必须统领“药神院”这艘庞大的海船。
享受荣华富贵与承担职责之间看似没有关联。可是对于一个此前没有物质基础,对修炼世界毫无认识的年轻人来说,他的确有着对这一切感到畏缩与害怕的理由。所以在接到彭文建求援电话的时候,顾十方非但没有发挥院主的职责,召集药神院诸多高手增援燕京分堂,反而把处理事务的权力直接扔给彭文建。而他自己……可耻的逃了。
谢浩然忽然觉得彭文建死得有些不值。
这是站在公平的立场上思考问题。药神院相当于修炼世界的私人企业,彭文建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一个合格的,甚至可以说是表现优秀的中层管理人员。他尽心尽责维护着药神院的利益,却没有从企业高层那里得到应有的帮助……他被抛弃了,被顾十方这个胆小如鼠,贪生怕死的家伙像垃圾一样抛弃了。
沉默了足足五秒钟,谢浩然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不配当修士。”
顾十方的反应很快:“我本来就不想成为什么见鬼的修士。是那个该死的家伙逼我的。哦……他已经死了。”
谢浩然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股深深的厌恶感在身体里急速扩张。他对顾十方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好奇与探究,脑子里所有念头都被强烈的厌恶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