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剩下王恩泽与王倚丹祖孙俩。
“爷爷,这个叫做谢浩然的家伙真有那么重要吗?”
王倚丹漂亮的眉毛紧皱着,言语当中带着一丝愤怒,更多的则是惊讶:“爷爷你之前要我整理这些股权转让文件根本不是为了扩大生意规模,而是要白白送给他?这……这究竟是为什么?”
王恩泽老迈的面孔显出安详,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这是为了你的父亲,为了你,也为了咱们王家其他的人。”
王倚丹耐心等待着爷爷后面的话。
“你父亲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我离开这个国家,他对于古老的文化传统一无所知。知道为什么从你很小的时候,我就把你从你父母身边要过来吗?丹丹,你妈妈是个白人,她永远不会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超乎自然的强大力量。现在国内有种“香蕉人”的说法,指的就是你父亲那种类型。要指望他们来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修道者,根本就是不切实际。”
王倚丹觉得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大脑,试探着问:“爷爷,你指的是超人?还是外星人?”
王恩泽对此嗤之以鼻:“那是漫画里空想出来的虚构人物。古老的中华文明根本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千万不要小看这位谢上师。你以为爷爷我老糊涂,白白把几十亿美元的家产拱手让人?呵呵……我虽然老了,脑子却很清醒。我们王家在国外没有政治上的庇护,这些年虽然逐渐把生意重心转到了国内,却同样没有深厚的基础。你去过澳大利亚,见过牧场里剪羊毛。丹丹啊……无权无势,空有财产,那就是一只随时可能待宰的肥羊啊!”
这个道理王倚丹当然明白。可她还是对王恩泽的判断难以置信:“爷爷你确定,谢浩然真的可以保护我们?”
王恩泽抬起头,用炯炯目光注视着对面敞开的房门:“这些年,为了治好我的病,我去过武当,上过龙虎山,拜访过古老的茅山道派,港城的黄大仙我是常客,花出去的钱至少有上千万美金。我见过不少修道之人,知道他们的确有着强大而神秘的力量。但是刚一见面就随口说出“衰缓症”三个字的修道者,只有谢浩然。”
短时间内很难改变王倚丹的思维逻辑。她摇摇头:“那是因为爷爷你不肯去医院。其实美国和瑞士的医疗水平都很不错,我向很多私立医院发出过你的病历,他们都表示有相当的把握可以治愈。”
“我不是不相信现代医学,而是我知道现代医学根本不可能治好我身上的病。”
不知道为什么,王恩泽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眼神也变得有些惶恐。他沉默了几秒钟,终于长叹道:“有些事情,也该是让丹丹你知道了。”
“爷爷不是什么好人。”
“早年的时候,家里很穷。那时候你爸爸很小,还不到五岁。那年饥荒,村里的人都外出讨饭。你奶奶身子弱,又生了病,只好带着你爸爸呆在家里。我一个人到外面转悠,看看能不能碰运气找好心的大户人家要点儿吃的。到村前渡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当时有个过路的客商想要过河,渡口的船夫都出去逃荒,也就没人撑筏子。我是本地人,知道上游不远有一座桥,就跟那人谈好了带他过去,他付给我一块银元的报酬。”
“你知道那时候的一块银元是什么概念吗?在乡下可以买很多糙米,再掺上野菜,可以让我和你奶奶一家三口吃上很久。真正是好运气啊!我觉得老天开眼,不想让我们饿死。爷爷发誓,当时我真的没有起坏心啊!我一个劲儿的对那人谢了又谢,认认真真走在前面领路。他夸我是个实诚人,看我当时饿得不行,还额外给了我一个馒头。”
“那时候没有钱包,大多是用一块布裹着钱。他所有的钱都装在包袱里,需要一层一层解开。他真是不该当着我的面解开包袱,里面用红纸裹着整整两封银元,还有好几张压在下面的银票。我也不知道当时究竟是怎么了,鬼迷心窍,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那人头顶就砸了下去。”
王倚丹觉得浑身上下一片冰冷,呼吸也仿佛彻底凝滞。
王恩泽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痛悔:“他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就这样死了。我慌慌张张把包袱收拾好,想要离开的时候才猛然想起,附近的地界上都在闹饥荒,恐怕是拿着钱也买不到粮食。就算是想要带着你奶奶和你父亲到外地逃荒,也得有足够的力气走远路才行。”
“我拖着那个人的尸首,赶着夜路回家。村子里都空了,没人知道这件事。你奶奶跟着我一起把尸首弄到后院,在井口旁边洗剥干净。当天晚上我们就煮了一锅,油汪汪的……那是好几个月来第一次吃上的饱饭。你父亲也吃了不少,一个劲儿嚷着肉香。现在想想,要是没有那顿肉,恐怕也没有现在的你。”
“我跟你奶奶把剩下的部分做成腌肉,带着那个包袱离开家,一路朝南边走。等到人烟多了,才把身上的剩肉扔掉,换成了馒头,还有饼子。我们用那些钱买了船票,先是到了南洋,接着又去了金山,慢慢做起了生意,才有了后来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