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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清然总觉得心头跳,回到卧室之后不停地来回踱步,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水,想到公爹几次吩咐她一定要把司徒家的血脉都转送出城妥善安置的话,咬着手指细思起来,看来公爹一定有事瞒着她,她不能这么傻的坐以待毙。想定之后,她站起身来,让人把儿子抱来。
司徒岸揉着未睡醒的眼珠子窝在母亲的怀中,任由她给他穿上粗布衣服,他觉得这衣服穿来很难受,不停地扭动身子,“娘?”
“儿子乖,待会儿娘带你到郊外去玩,不过要穿上这衣服才能出去,知道吗?”同样穿着一身布衣的曲清然哄着儿子道。
司徒岸一听到有得玩,小脸儿就兴奋起来,直扑到母亲的怀里,曲清然急忙抱住儿子又说了好些话让他乖乖听话,然后带上斗笠,带着同样换上不起眼衣服的心腹丫鬟和侍卫在后门悄悄地出了司徒府,她回头看了看这座她嫁进来生活了一年多的府邸,若有什么事就让六儿那群傻瓜侍妾来承受,她才不会好心地把那些孽种也带出城去。
“少奶奶,不去曲府接林姨娘了吗?”
“来不及了,只能以后再说,现在我们要赶紧偷偷出城,要不然真出事的话我们就会被牵连进去,走,先去把我们的财物取出来,然后大家远走高飞,至于我姨娘,只能以后再悄悄回来接她。”曲清然毅然地道。
心腹之人都点点头,跟在她身边不远处,大家疏散在一定的范围里,看起来好像没有关系一样,不过又保持一定的距离。
城里的盘查不算太严,曲清然带着儿子很顺利地就出了城,她一刻也不敢停留,急忙奔向那藏了司徒府大部分财物的废弃屋子,只要把财物带上,她就不信她会过得不好?没有了丈夫她还有儿子。
临近庄子时,曲清然还命人在各处观察,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急忙单手推开门进了去,走得过急脚还绊了一下,好在身边的丫鬟急忙扶住她,她才没有摔着儿子。“少奶奶?”
“没事,快点,我们进去抬了箱子立刻就走。”曲清然单手抱稳儿子坚定地道,然后急急冲到财物的收藏处。
“二妹终于来了,大姐在这儿等了你很久了。”曲清幽的声音在这间废弃的屋子里响了起来,带了几分戏谑地味道。
曲清然刚站稳的身子不禁抖了抖,循着声音看到屋子里的一块地方被打扫干净,曲清幽就坐在圆椅之上噙着一抹微笑看着她,那一脸的优雅笑容在她的眼里现在却变得就像地狱的使者一样,咬了咬唇,强装镇定地道:“大姐怎么会在这儿?不在家侍候丈夫带着孩子,来这儿干什么?”
曲清幽笑着让明月给她斟了一碗茶水,端起来轻茗一口,“二妹为什么又来这儿?你怎么又不在家好好的当寡妇,或者是到爹面前又装可怜地哭诉一番?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儿?二妹难道还没想明白?”
曲清然的脸色白了白,难怪自从那天她夜袭大姐一家之后会这么风平浪静,虽然听闻朝堂之上关于这件事吵得很厉害,但大姐一家私下却没有采取任何报复的措施,那时候她心里还取笑不屑了良久,现在才明白其中的原因,“大姐,你一直都在监视我?所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亏她现在才知道。
“二妹,如果你没有那么多的小动作?我又怎么抓到你私下里转移财产,意图逃跑呢?”曲清幽瞄了瞄不远处的那些箱子。
“曲清幽,我的事轮不到你管。”曲清然怒声道,看着曲清幽身边只带了两个丫鬟,想着自己人多势众,打了个手势让外头的人冲进来,“大姐,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给我的,上回你逃脱了只能说老天爷不开眼,现在就凭你这区区三个人能奈我何?若大姐识相点让开,那么我也不会伤害大姐的性命。”
曲清幽听了曲清然说的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二妹,我真的不知道说你聪明好呢还是愚蠢了?你以为我会毫无防备地就坐在这儿任你宰割?既然我一早就知道你在此收藏财物,我焉能没有准备?”说完之后,纤细地手掌轻轻拍了几下,一群人就突然现身了。
曲清然见了之后脸上大骇,看着那一个个训练有素的壮汉把自己带着的侍卫与丫鬟像切萝卜一样毫不费力地就抓住了,想到大姐素日的为人,顿时大骇的脸色就转变成了哀愁之色,“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亲妹妹啊,难道你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放过?”
曲清幽看着曲清然那一脸地哀求之色,“亲妹妹?当你要摔我儿子的时候,可有记得我是你姐姐?当你要置我们一家四口于死地的时候,可有记得你是我亲妹妹?二妹,你现在再来求饶哭诉会不会太迟了一些?”说完,站了起来让人把曲清然捉住。
曲清然挣扎起来,怀中的儿子掉到地上,屁股摔疼了大哭起来,被捆绑住的曲清然知道这回逃不走了,看了看儿子,抬头看向大姐那双清冷的眸子,“大姐,你要报复我,我认了,但那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千错万错罪不及孩子,还请大姐高抬贵手,给我的儿子一条生路。”
“二妹,你可知道司徒鸿未死吗?”曲清幽突然道。
曲清然一听丈夫没死,“夫君没死?大姐,这是真的吗?”她的声音很高,但是听不出是惊喜还是惊吓?
曲清幽却答非所问地道:“司徒将军早已得到了消息,私下与大金国勾结,犯的是通敌叛国之罪,二妹知道通敌叛国之罪是多大的罪吗?”她看了一眼大哭的孩子,这个孩子虽然无辜,但是一想到曲清然的所作所为,她心头的火仍然旺着,举步走近曲清然,看到她一脸的震惊与不置信,“二妹,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你所做的一切已经出离了我的愤怒,你以为我还会帮你救你的孩子?二妹,你怎么会天真至此?”说完,朝明铛使了个眼色,大哭的司徒岸被抱了起来,紧紧地箍在明铛的怀中。
曲清然颓然地跌坐在地上,难怪公爹的态度如此古怪?司徒鸿没有死?她也没有成为寡妇?但是他却成为她的催命符,回想自己对他的执着,他对自己的漠然,看着曲清幽朝手下人吩咐要押她们一群人及那些财物回燕京城,顿时朝她的背影声嘶力歇地大喊:“大姐,当年你会同意退婚,是不是料到我会有今天?所以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如果当年曲清幽没有退婚,那么今天会有悲惨结局的就是她而不是她。
曲清幽听到曲清然的声音,回头看着那个一脸悲愤与悔意的二妹,收起脸上的笑容,道:“二妹,你会有今天这下场,难道只会一味的怪罪他人吗?想想自己从头到尾都做了些什么?你的不幸缘于你自己。”她不再看向那个木然的二妹,带着明月出了废弃的小屋,坐上马车里返回燕京城。
皇宫里,永安帝看着那指向司徒将军通敌叛国的罪证,脸色一直阴沉着,眼看就要彻底爆发出来,他居然还可笑地认为这个老贼是个忠臣,居然还下旨追封一个叛国贼为参将,现在想来这一条条都让他这个帝王的脸面挂不住。
司徒将军看到帝王的神色不佳,忙大喊道:“皇上,他们是在诬蔑老臣,老臣绝没有通敌叛国,这些罪证都是虚假的,是他们伪造的。”
定阳公主看着跪在地上的司徒将军一眼,上前道:“皇兄,这些所谓的证人都是定国公府找来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可不能冤枉了好人。”
“皇上,臣附议公主的话,司徒将军战功赫赫,焉能会做叛国通敌之事?”威信候的一双老眼看着罗阙父子一眼,然后拱手道。
“公主与金候爷说的真可笑,事实都摆在了眼前还能做假?”一旁的罗昊拱手道,“皇上,依这大金国贼子的话去搜一搜司徒将军府,看看有没有那杠银枪及信件,不就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吗?”
赵稹在一旁急切地道:“父皇,您可不能因为此事而被天下臣民耻笑。”但他心里对现在永安帝的脸色却是满意得很,看来这父皇是气得不轻啊,眼睛瞄了瞄姑姑定阳公主,看她越不安他心底的笑意就越浓。
永安帝看了一眼四儿子那一脸的急色,儿子说得没错,他不能成为天下臣民耻笑的对象,更不可能让大金国的皇帝耻笑于他,于是朝任秀和喝道:“搜查司徒府,把所有的罪证都给朕找出来。”布满阴鸷的眼看了看司徒将军那力求稳定的脸色,哼了一声,“所有司徒府的人都不能放过,全部给朕抓起来。司徒爱卿,你要祈祷你没有真的叛国通敌,要不然朕绝不会轻饶了你。”
永安帝那咬牙切齿阴深的话语,让司徒将军这久经沙场的大男人都不禁身子发冷。
“臣遵旨。”
任秀和急忙踏出大殿。
定阳公主看了看皇兄的神色,心里极为不安,然后看向司徒将军,这个她一直认为忠贞不二的将军真的通敌叛国?如果是真的,她该如何自救?
威信候看着罗阙那信心满满的笑容,老脸上镇定的神色越发挂不住,为了一个金巧惠与定国公府交恶,现在看来十分不明智,他真的是老糊涂了。
当任秀和带着银枪与信件返回来之际,司徒将军知道大势已去了,脸色颇有些颓然,看着上方那举着信看得越来越愤怒的帝王,司徒家这次看来要完了,现在只希望曲清然真的把孙子们都转移了,好歹也能为司徒家留下继后的香灯。
当曲清然与孙子被押上大殿之时,司徒将军不禁闭起了老眼,一切都完了,一世英名,继后香灯的孙子,现在全部都完了。
永安帝前所未有的震怒引发了大夏国政治的地震,司徒将军因犯叛国通敌以及在燕京城暗杀朝廷大臣的两项重罪,被判满门抄斩,至于他自己则加重刑罚,被判临迟处死。
所有上书为司徒将军请求得到兵符的官员都受到了惩罚,其中定阳公主与威信候被罚俸一年,定阳公主更是被勒令两个月内不得入宫,手中权力大为削减。其次就是曲文翰这个二品大员,虽然他一早上了请罪折子,但仍受此事牵连,不过因为有赵稹与定国公府的求情,从而被贬官至青州任知府。
当曲文翰一身疲惫地回到了曲府,今天早朝之时帝王那愤怒的神色还在他的脑海里闪现,真没想到那平日里敦厚的司徒将军居然犯了如此重罪,而他竟然押错了宝。
“老爷,到府里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曲文翰听到了仆人的声音,这才提脚出轿子,回到了书房,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一草一木开始变得葱绿起来,而他在仕途上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风浪,宦海沉浮下不知他还有没有翻身的可能?
粟夫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丈夫站在窗台那一脸怔愣落寞的样子,朝廷的处罚已经下来了,原本她来是想挖苦他几句的,谁叫他居然敢和她吵?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丈夫这种神色,现在那些挖苦的话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不出口了。
曲文翰感觉到有人看着他,回头一看,居然是他那出身高贵的妻子,苦笑道:“夫人,你是不是很后悔嫁给我?”
粟夫人缓步上前,看着丈夫的神色认真地道:“没有,虽然你有时候很糊涂,可我从来没有后悔嫁给你。”早在当年屏风后的偷偷张望,她的心里就有了他。
曲文翰没有想到粟夫人会这样说,他一直以为她看不起他的出身,所以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宿怨才会爆发出来,伸手抱住了结缡多年的妻子,道:“夫人,是我错了。”
粟夫人也拥着丈夫,“老爷,不就是到青州任知府吗?过些天我收拾收拾,我们一家就出发吧。”
“夫人,我一直都想有一天能当上一品大员,让你在你娘家亲戚面前威风一次,不让她们总说你选了我这么一个丈夫。”这是曲文翰长久以来的心愿,他想到大姨子每次看他的目光都充满了鄙视。
粟夫人笑道:“当不当一品大员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嫁给他的时候从未想过要他当什么一品大员。
曲文翰又一次怔愣了,这样的妻子真像是新婚那时候的她,现在历经了这次的宦海沉浮之后,他也算是看穿了,一次错误的决策导致了这样的后果。他伸手抚摸着她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夫人……”千言万语他竟不知从何说起,一直以为她喜欢压着他,现在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老爷,无论你有什么样的命运,我都会紧紧地跟随着你。”粟夫人颇为柔情地道,这样的丈夫也仿佛回到那个掀开她红盖头时的青涩青年。
正在此时,林姨娘冲了进来,一脸急色地道:“老爷,求您救救然儿吧,她就要被斩首了。”
不提曲清然还没有怒气,一提起她,曲文翰原本还充满柔情的脸就气得扭曲了,看到这个林姨娘就更是厌恶,都是这个女人生的“好”女儿,“看你生的‘好’女儿,若不是她害的,我会落得现在这步田地?你现在还好意思让我去救她?”
林姨娘急忙痛哭出声,上前跪着抓住曲文翰的脚,“老爷,婢子求求您了,然儿她不知情的,她是老爷您的女儿,又怎么会害您呢?”为了女儿她早已是六神无主了。
“滚。”曲文翰一脚踢开林姨娘,“你们母女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粟夫人看着林姨娘跌到地上,冷笑道:“她不知情?那她逃跑干什么?明知道自家公爹叛国通敌,她还要把生父拖下水,世上有她那样的女儿吗?来人,把这晦气的东西给我拖下去。”
“老爷,夫人,清然不知情,她真的不知情的……”林姨娘大喊着被人拖了出去。
曲文翰的怒气仍未消,对于曲清然和林姨娘的怒火现在是越烧越烈,“把她赶出府去,不能留这种女人在府里。”然后想到其他侍妾的脸,心里突然一股厌恶的情绪涌上来,看着粟夫人道:“还有把那些个姨娘也通通都遣走,一个也不带去青州。”
粟夫人愣了愣,丈夫是要遣走所有的妾侍,她心里顿时有几分雀跃,仍不可置信地又问道:“老爷,真的都遣走吗?”
“嗯。”曲文翰阴沉着脸道。“那些个贱人净会给我惹麻烦。”
粟夫人得了丈夫的首肯,脸上不禁笑开来,这是她多年的心愿。曲府里的所有侍妾在一夜之间都被遣得一干二净。
孙姨娘死抱着曲府门口的石狮子不肯走,她的儿子还在府里,还有一些生有女儿的侍妾也哭哭啼啼的不愿走,王之利家的才不管这些,拿着扫帚一一赶跑。
桃红要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那坐在炕上抱着孩子的曲清幽,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周嬷嬷催促着她,她才收回视线提着小小的包袱出了爱莲院。再到出了定国公府,她再一次回头看了看这个地方,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新户籍,从今天起她不再叫桃红,没人知道她曾当过军妓,收回户籍,她抬头挺胸迈向了前路,从今以后她也会有一个重新开始的人生。
菜市场上人头涌涌,众人都在围观被砍头的刑罚,稍远处一辆精致的马车停靠在路边。
罗昊拥着曲清幽坐在马车里,撩着车窗帘子看着外头的热闹景象。曲清然披头散发一身囚衣第一个被押上台,接着是司徒岸,然后又是司徒府的侍妾及庶子庶女一大串人。
罗昊看着妻子道:“清幽,这场面有些血腥,你还是别看了。”
“没关系,曲清然恶有恶报是她活该,只是牵连了那些个无辜的孩子倒是可怜。”曲清幽看着六儿那一脸地惊惶,以及孩子们的哭声道,古代这刑罚太重了。
“犯下这种大罪自然不能轻饶,况且这回皇帝的脸面是大失,更不可能从轻发落。清幽,虽然与那大金国的国师素未谋面,但是这场暗地里的较量,我们还是落了下风。”罗昊颇有些遗憾地道。
曲清幽往他的怀里靠了靠,伸手揽紧他的腰,“司徒府满门抄斩,司徒鸿得了消息是一定会叛变的,这早已是我们预料之中的事情了,倒也不算落了下风。”
罗昊转头看着她那淡然的神色,亲了一下她嫩滑的脸蛋,“娘子说的对。”
曲清幽的手拂了拂他的腰际,罗昊有些痒的身子颤了颤,伸手按住她作弄的手,“会痒。”
“我听说搔痒痒会痒的男人会很疼妻子的,所以还是会痒好。”曲清幽笑道。
“我还不够疼你吗?”罗昊握紧她的玉手,凑近她耳边道:“要不要我现在身体力行?”
曲清幽脸一红,正想回话之际,看到高台之上的刽子手大刀挥落,曲清然等人的头颅就在高台上滚了起来,她看得胃液翻滚,这场面的确太血腥了,忍不住低头欲做呕。
罗昊叹息一声,拿过帕子给她擦擦嘴,“我都说这场面很血腥,叫你不要看了,你还偏不信我?若你去看司徒老贼行刑,可能要几天几夜吃不下饭了。”
曲清幽接过帕子擦拭之后,方才道:“只是这场面太具有冲击性了,咦?那个不是林姨娘吗?”
罗昊顺着妻子的视线,看到一个披散着花白头发的女人冲上高台之上,抱着曲清然的头颅大哭。
“然儿,我的然儿……”林姨娘抱着女儿的头颅放回尸体的旁边,一切都是她的错,为了女儿的心愿,她出了锼主意,所以女儿才会落得现在身首异处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