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姆精于打理数据,为人井井有条,远比‘德国仔’缜密。老实说,我怀疑‘德国仔’如果在世,我们的店还能不能做到眼下一半成功。这话听上去很无情吧?好吧,再无情也是实话。他对商店半点也不关心,也不想打理。他是个音乐家,知道吧,没有商业头脑。但吉姆和我配合默契,我负责订货和库存,他则改善了会计系统,引进了新的电动收银机,精简了供应商——把商店现代化了。”
“跟你讲一件事吧:嫁给吉姆,就像踏进恰好跟室温一样暖和的水中。我几乎无须调适自己。他是个安静、得体、勤奋的人,一个好人。我们不属于那种互相给对方圆话的夫妻,我甚至不敢说他脑子里有这根弦。但我们相敬如宾,互相宽容。他烦躁的时候,我就小心避开,而当我陷入他嘴里那种‘乌云罩顶的坏情绪’时(有时候,我会好几天难得讲几句话),他也不来烦我。我们之间唯一的问题是:他想要个孩子,而我无法办到。我就是办不到。从一开始,我就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他了,但我觉得,他希望我日后会改变心意。”
薇薇安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高高的飘窗旁。莫莉心中一动:她是多么弱不禁风,身影多么单薄啊。薇薇安把窗户两边的丝环从挂钩上解开,任由沉甸甸、带有佩斯利涡旋花纹的窗帘盖住玻璃窗。
“我不知道……”莫莉奓着胆子小心地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女儿的下落?”
“有时候吧。”
“你也许能找到她。她现在……”莫莉做着心算,“快七十岁了,对吧?很有可能还在世呢。”
薇薇安理了理窗帘的褶裥,说道:“来不及了。”
“可是……为什么?”这个问题感觉像是走钢丝。莫莉屏住了呼吸,一颗心怦怦直跳,心知自己即使算不上彻头彻尾的无礼,也要算是放肆。但话说回来,这可能是她唯一一次开口的机会。
“我做了一个决定,必须咽下苦果。”
“当时你走投无路啊。”
薇薇安依然站在阴影中,站在厚重的窗帘旁:“实情不是这样。我原本可以留下那个孩子,尼尔森太太会帮我。事实是,我是个胆小鬼。我很自私,很害怕。”
“当时你丈夫刚刚去世,我能理解。”
“真的吗?我不知道我自己是否能理解。再说现在……得知梅茜这么多年都活着……”
“哦,薇薇安。”莫莉说。
薇薇安摇摇头,望着壁炉架上的时钟:“天哪,瞧瞧几点钟了——已经过十二点了!你一定累得厉害,我们来给你找张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