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烨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对榕桓招招手,“桓儿,你随我来。”
榕桓跟在祁烨身后往前走了几步到了竹林外,祁烨停住了脚步,转身看他良久,才缓缓启口,“桓儿,我与你虽不是父子,却情同父子。”
祁烨这话一出,榕桓便红了眼眶,祁烨也仰头看了看天,声音有些嘶哑,“三叔知道你的心结,今日三叔便给你一个承诺,不管你想做什么,三叔都不会阻拦,无论你做了什么,所有的一切,三叔替你承担。”
祁烨将一个玉牌递给他,“这个腰牌可以去任何地方,包括大牢。”
榕桓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顿了很久,才伸手接了过来。
祁烨深深看他一眼,迈步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无论人前人后,我都是你三叔,不是皇上。”
祁烨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榕桓胸口起伏,最后轻轻道,“我知道了,三叔。”
祁烨回到江阮身边时,沉锦已经不见了人影,祁烨牵起江阮的手,“走吧。”
江阮看着远处那个竹林边的清瘦身影,心里到底是不忍,“咱们就真的吧桓儿扔在这里了?”
“桓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等他想通了,便好了。”
回宫的路上,两人坐在马车里,祁烨的脸有些阴沉,江阮想了良久,才凑过去小声道,“你,不会还在生气呢吧?”这两日他特别忙,每到深夜才回来,睡不过两个时辰便又走了,两人也未交谈几句,江阮倒把他那日说的话给忘了。
祁烨别开脸,将自己身后的垫子也塞到了她背后,沉默不言。
江阮往他身边挪了一下,祁烨便往一旁挪一下,江阮再靠近,祁烨再躲,江阮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陛下是嫌弃臣妾了吗?”
有些幽怨的语调,好似是不受宠的弃妇。
祁烨嘴角难得抽了一下,没说话。
江阮见他还是毫无反应,忍不住轻笑一声,以前她怎么不知道他这人这么别扭呢。
江阮又往他身边蹭了一下,祁烨要躲,江阮先他一步抱住了他的腰,轻声道,“我错了,是我想多了,是我不相信你。”
祁烨任由她抱着,没说话,江阮抬手捧住他的脸,对上他的视线,忍着笑,一本正经的开口,“先生,我错了。”
祁烨看她良久,轻哼一声,面无表情,“我从你的眼睛里没有看到诚意。”
江阮,“......”
江阮觉得她家那温润如玉的先生似乎是变了许多,初见他时他是宁静致远,飘然物外谪仙一般的人,而此时做了皇帝,本应更加不食五谷,却不知为何,身上却突然多了这么多的烟火气,还学会生气了。
江阮放下手,坐的离他远一些,悠悠道,“方才我与二哥谈论了些时候。”
祁烨不说话。
江阮继续道,“二哥倒与我说了些事情。”
祁烨放在膝上的手动了一下,还是没言语。
江阮侧眸看他一眼,勾了勾嘴角,“二哥说,当日先皇下了圣旨要你们三兄弟中其中一人娶我,大哥已经娶妻,自然不能再娶。”
“二哥说当时他为了不娶我,于是离家出走了。”
祁烨脸上表情有些不自在。
“当日相公说二哥离家出走,圣旨已下,别无他法,所以你便娶了江家二小姐,对吗?”
祁烨攥了攥手,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
江阮挑眉,“可是二哥不是这么说的,二哥说当日他离家出走后,你便派人把他逮了回来,逼他娶亲,最后没办法,义父便让你二人抓阄,可是你作弊,把两个阄都换成了二哥的名字...”
祁烨终于忍不住开口,“没有,那阄也被二哥换了,最终还是是我抽到了。”
“可是相公不承认,又要与二哥比他不擅长的围棋。”
祁烨叹了一口气,“是,但是这次还是我输了。”
江阮转眸看他,哀怨道,“如此百般推诿?陛下就这么不想娶我吗?”
祁烨对上她的眸子,不知为何,心里突地跳了一下。
江阮偏开头,看向车帘,努力忍着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清冷道,“我生气了。”
“阿阮,并非你想的那般...”祁烨轻咳了一声,往江阮身边靠近了些,江阮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了一些。
“当日确如二哥所言,可是你知道吗...”祁烨放柔嗓音,“阿阮,我下棋从未输过,这辈子只输了那一次...”
祁烨说着,又往江阮身边靠了靠,江阮再躲,祁烨大手扣住江阮的下巴,将她的头转过来,对上了她染笑的眸子,祁烨松了一口气,捏了捏她的鼻子,吻了上去,江阮推搡着他的肩膀,悦耳的笑声回荡在马车内,祁烨贴着她的耳垂低低道,“阿阮,我们是命里注定的...”
翌日是登基大典,祁烨要先前往太庙,所以比江阮早,他走时,江阮还在梳妆。
在太庙拜祭完天地后,祁烨又回到宫中在中庭殿接受内廷大臣拜礼,再到大殿接受王公大臣拜礼,拜礼后,祁烨对早已等候的太后行三跪九叩之礼。
然后,宰相宣读继位诏书,群臣叩拜,山呼万岁。
整个仪式繁琐而冗长,直至左庆门处鸣起钟鼓声,整个仪式才算是结束。
祁烨一身玄色蟒袍,坐在大殿之上,微微抬手,对殿下群臣抬手,“平身吧。”
祁烨抬眼示意了一下崔铨,崔铨手执圣旨上前,“奉皇太后慈谕,今有江氏之女江阮,蕙质兰心,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今特诏告天下,立为中宫皇后,授绶玺,掌凤印,统御后宫,以襄内室。”
皇帝之前并未同礼部言明今日一同立后,所以众大臣愣了一下。
这边江阮自大殿外走入,皇后服繁琐而厚重,后冠更是华丽沉重,江阮怀了身孕本就有些行动不便,走起路来有些笨重,一步一步缓缓的往祁烨走去。
众大臣侧目看她,江阮手心里沁出一些薄汗,面上努力保持着端庄的模样。
祁烨看着她,从龙椅上站起来,几步走下来,大步走到江阮身边,握住她的手,撑住她的胳膊。
“陛下,于礼不合。”江阮有些急切,他本应坐在那里等着她对他下跪叩拜。
祁烨稳住她的手,目视前方,“我本就是个混不吝的皇帝,哪有什么礼数可言。”
他一身玄色蟒袍,她一身大红云锦凤袍,两人相互扶持着,自大渝的众文武百官面前走过,慢慢的往那至高的龙椅走去。
拾阶而上,祁烨弯身拎起她有些绊脚的袍裾,大殿内百官倒吸一口凉气。
江阮也是焦急难安,“陛下...”
祁烨充耳不闻,直起身,握住她的手转身,江阮甩开他的手,弯腰屈膝要对他行叩拜大礼,祁烨却执着的撑住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揽住她的腰,面对众大臣,淡淡道,“这是朕的皇后江氏,众卿家可以行礼了。”
众臣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没有哪一个皇帝是在登基大典上突然立后的。
而且这个皇后还是个嫁过人的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