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颔首,总算是放心几分,虽然他也是相信桑柔的品行,可是桑柔总归是个小姑娘,他心里还是十分的担忧,但凡小姑娘,都是很容易被人吸引,就像是当年他妹妹那般爱慕靳远,所谓开始,也是因为他的才华。年轻男女,总是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便是动情,之后便是不能放开。
“舅舅与你说这些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够过得好,不管我在你舅母面前曾经如何言道,那都不是真的,做舅舅的,总是希望你能过得最好。你父亲母亲都不在了,我不想他们即便是去了还不能安心,还要时时刻刻担心自家的小姑娘。”停顿一下,李大人言道:“你性子严谨又聪明,但是为人也重感情,我最不放心你的便是这一点。”
提到父母,桑柔有些伤感:“舅舅不担心,我现在不想别的,只想好好读书,舅舅不是为我争取了考科举么?我要好好努力,这样才不枉费大家的一番心意。”
桑柔虽然算不得聪明绝顶,但是也是伶俐异常的,如若不然,她不会看明白老夫人与李大人冷淡外表下的关心。
李大人垂首没有说话,半响,问道:“桑柔,你知道你爹当年为什么没有参加科举么?”
桑柔顿住,茫然的摇了摇头,这不是装,她确实不知道父亲当年为什么会离开京城,又为什么会放弃高考,其实她是怀疑过这件事儿与舅舅有关的,但是却又觉得有些小人之心了。今日听他提及,桑柔回想起从前母亲言谈间的难过,她试探问道:“这件事儿,究竟是怎样的?”
李志宇微微拧眉:“当年我与你父亲同是骊山书院的同窗,也是当年那届科举最有利的竞争者。我们关系还不错,他老家远在苏州,在京城也是寄居姑母家中,因此我时常邀请他过来小住,就是因此,他才会与淑贞结识,也慢慢产生了感情。其实有时候说了也许你们也不信,只是状元于我,真的没有那么重要。最让我兴奋的,也对那届状元势在必得的原因则是靳远。与靳远公平较量的一个机会。但是等考完之后我才知晓,靳远并没有参加科举。”
桑柔问道:“是因为母亲么?”
“对,因为你母亲,你外祖父为了能让我一举得魁,用你母亲的婚事威胁了你父亲,在感情与科举之中,他选择了你母亲,并且答应你外祖父永远都不参加科举。当年我与你父亲争夺的太过激烈,而他又没有参加科举,因此你外祖父担心三年之后他重新参加科举,会有人再次提到我状元之衔是因为没有这个劲敌,所以他以此作为要挟。靳远的家世与我家相差甚远,要娶淑贞本就困难重重,因此他答应了父亲的条件。也正是因此,你母亲愤而离家,与靳远成亲之后就回了苏州,在靳远死前,再也没有回京。至于你父亲的死,你父亲那年来京城,其实是为你外祖父过寿,倒是不想,遇到了山贼。说到底,你父亲当年的郁郁不得志,他的死,全都是与李家有关。淑贞怨我,怨李家。”李志宇遥想当年,只觉得恍如一梦。
“如若不是她身染重病又担心自己过世没有人照顾你,是绝对不会回京城的。”
待李大人说完,桑柔已经满脸泪水,她看着李志宇,问道:“母亲怨恨李家么?”
李大人看她,不说话。
“如若母亲真的怨恨李家,为何从来没有说过李家一次不好?”桑柔抹掉泪,“母亲那么温柔善良,她不会埋怨任何人的。”
李大人突然就笑了起来,虽然笑,笑容却不达眼底,他竟是也湿润了双眼:“淑贞……淑贞没有怨我。”
桑柔摇头:“没有,她没有!”桑柔不知道她母亲有没有埋怨李家,有没有埋怨舅舅,可是她知道,舅舅在其中虽然起了关键的作用,可是他只是被动。而且,许多事情阴差阳错,怎么就能说谁对谁错,如今,父亲不在了,母亲也不在了。又何苦折磨活着的人。
桑柔以为,自己听到这一切是会埋怨李家,可是看舅舅眼底那隐藏不住的痛苦,桑柔突然就释然了,她想,她母亲一定也是因为如此才从来没有说过李家一次坏话吧?她当年的离家,父亲的死,一切不止是他们家的伤痛,也是李家挥之不去的阴影。
李大人缓缓倚在椅背上,仿佛苍老了许多:“她没有怨恨我这个哥哥。”
桑柔没有接话,只默默流泪,李大人看她,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当年的事情么?”
桑柔摇头,现如今她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
“当年淑贞喜欢上靳远,才有了后来的种种。我不希望……我不希望宋楚瑜也影响到你。宋家的家门,不是那么好进的。而且,我知道,靳远是极想参加一次科举的,我希望他的女儿能够替他了却这个心愿,全力以赴!当年我与靳远没能在考场相遇,我希望,桑柔能够在考场与李臻比试一下!”
桑柔抹掉眼泪:“舅舅,我爹没有参加科举,你为我争取了机会,虽然大家都觉得这个机会来的很寻常,可是我知道,一个女子能够参加科举十分的不易。我会把握住这唯一的一次机会,我不是要考的多好,只是我希望自己不要辜负这唯一一次的机会,就算我没有考好,可是我全然努力了,我相信,我爹娘他们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